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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稳坐钓鱼台的李煜而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戏。他身形高居卫城门楼外,向下俯瞰。
无论是衙前坊佟氏、郑氏、于氏、范氏之间互相往来也好,亦或南坊营军组织人手探坊也罢。
南坊及衙前坊内所有的动静皆尽收眼底。
“大人,可用小人为您分解一二?”
高庆忍耐不住地开口问道。
今日可是他难得的机会,竟被李大人唤上城墙。
要说为什么,也就是图个熟悉二字。
高庆站在墙头眺望,能轻易分辨出那四户宅邸之归属。
李煜微微颔首。
高庆随即满脸谄笑地抬手向城下指点。
“大人您瞧,那东北角的,是佟氏。”
“南边紧挨着两座宅邸,是于氏和郑氏。”
“靠西的那家,是范氏。”
高庆眼睁睁瞧着城下一队精兵入坊,不由低声道。
“大人,您莫不担心他们联合起来作乱?”
四家大户有粮,营军校尉有兵。
若双方一拍即合,李煜此前种种施为,便是在养虎为患。
“哼哼——”
李煜嗤笑出声。
“高庆,你懂商道,可你却不太懂为官!”
“合作?”
李煜一挥大氅,转身面向众人,正色道。
“本官乃坐官,自要顾及民生之凋敝,百姓之生计。”
若是没了人,他这卫所坐官便毫无意义。
至于营兵?
校尉杨玄策,是典型的流官。
“校尉杨玄策乃营军流官,他于此地不过一过客尔。”
李煜抬臂,手掌朝下轻覆,如撒尘埃。
“你们说,哪有客人,会心疼主人家锅碗瓢盆的道理?”
哪怕李煜毫不顾忌的当面将衙前坊余下四家大户比作自家器物,高庆也丝毫不觉共情。
因为他知道,李煜说的没错。
“诚如......大人所言!”
高庆拱手揖礼。
合作,是地位相等的时候,才会行得通的道理。
高庆随即定定地望着城下。
城下双方的地位,毫无疑问是压倒性的差异。
十名营兵斥候着棉衬,披布面甲,口衔枚,直入大开的衙前坊南门后,如入无人之境。
金瓜锤、短矛、直刀。
一行斥候手中所持兵刃,均是经过特意挑选。
既要便于携带,也要利于破颅杀伤。
......
带队什长抬头看了看,一架风筝从某处院中飘起,一根长线从天而降,为他们指引方向。
营兵什长低下头,紧了紧手中缠布,左手朝东面窄巷指了指。
麾下伍长立刻会意,朝什长点了点头。
营兵伍长挥手,当先带身旁四名兵士打头阵,逐个步入窄巷。
“吼——!”
尸鬼的吼叫依旧凄厉,却不足以动摇兵卒士气。
‘嘭!’
前方当面奔来的尸鬼,面貌狰狞,嘴角上沾染着不少干涸的血液。
当先伍长只守在原地,抓准时机自下而上挥动手中长柄金瓜,精准砸中尸鬼下颌。
尸鬼整个身体一滞,随即微微上抛,向后仰倒。
它整个下巴连带一嘴牙齿,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尸鬼倒在地上,除了那对猩红的眼眸依旧转动,整个身躯都动弹不得。
方才一击,视觉只能看出皮肉外伤,可实际上尸鬼脊椎已经被巨力向上拔得错了位,亦或折断......
营兵伍长站定不动,候了十息,不见再有尸鬼涌来,这才继续向前。
路过地上那具尸鬼时,他摆手让身后兵士先行。
营兵伍长站定,与尸鬼狂躁的双眸对视一瞬,霎时嘴角轻扬。
怪物也会死,如这待宰羔羊一般。
只要明悟了这点,心中奇异的快意便止不住的涌起。
仇恨也好,病态也罢,这世道没什么是不疯的。
金瓜高举。
‘嘭!’
‘噗——’
就像砸碎一个发烂发臭的甜瓜,浓血溅洒四周。
零散尸鬼,全然不是这一队精悍兵卒的对手。
窄巷限制了兵卒展开阵势不假。
却也限死了尸鬼出现的方向。
不知为何,坊间大多民宅中都没什么尸鬼。
少了那些可能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威胁,一路探寻颇为顺利。
摸到于氏宅邸旁,营兵什长一抬头,便与院中阁楼上的仆役对上了眼。
二人嘴角皆是同时扬起笑意。
“哈哈,老爷!老爷!官兵进坊来接我们了!”
阁楼上的于府仆役激动地连滚带爬,从阁楼上跑了下来。
而院墙外的营兵什长,只是和一旁伍长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毫不在乎。
他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退去。
并未与于氏碰面。
‘找到活人。’
校尉大人的口令,只有这四个字而已。
一路走来,更能确定此处坊间尸鬼数目不算多。
只碰上区区五具,对营兵而言实在是太少。
“摸到于氏宅邸,他们就回去了?!”
城墙上,高庆双手死死按着墙垛,心头说不出的紧张。
这于氏接下来的境遇就仿佛是一面明镜,能借此看到高氏若没有抛家舍业,最终会沦落到何种地步。
李煜漠然看着坊中那队原路折返的营兵。
“别急。”
“斥候不回去,大队人马又怎么会轻易出发。”
便是张承志、刘源敬二人,也是默然不语。
按军中惯例,前出斥候完好无损,那就只能说明是敌人实力不足为虑。
下一步,便是大军压境。
放到这支营军身上,应该也是大差不差。
“集合——!”
“各队点名!”
李煜注意到南坊中很有意思的一幕。
三百营兵隐隐分作三个群体。
周巡忙着和手底下一十八人安抚同乡袍泽,校尉杨玄策的口令传下来,也被他视若无睹。
还有一伙人,大概是以许屯将、郑百户等人为首。
或许是因为周巡一众兵丁不为所动,这一支兵马也选择静观其变。
杨玄策募集兵士一百余人。
在李煜的视角中看来,一百人和一百一二十人的差别不大。
所谓堂堂校尉,真正能指派的直系兵力,只占麾下三分之一。
这样的一幕放在眼中,李煜只觉大有文章可做。
......
许开阳,这是许屯将的名字。
郑百户,全名是郑武昭。
“许大人,我们对杨校尉口令这般视而不见,是不是......”
百户郑武昭有些畏首畏尾,既不愿恶了抚远县本地百姓,又不想拂了校尉杨玄策的面子。
以后去往铁岭卫的路上,他们恐怕也离不开校尉杨玄策麾下的开原同袍助力。
屯将许开阳摇了摇头,他对此倒有不同的见解。
“武昭啊,听老哥哥我的没错!”
铁岭军籍出身的兵卒,也是以屯将许开阳为首。
百户郑武昭,充其量只是个副手。
“杨校尉不指着抚远县为退路,是因为开原卫太远。”
“我们不同......”
许开阳指了指卫城高墙,语重心长道。
“铁岭卫城距此不足百里。”
“我们可以没有他杨玄策,却不能没有这抚远县!”
说得难听些,抚远是他们唯一能指靠的退路。
原本营军百户周巡手下兵丁数量,就足够与校尉杨玄策的开原同乡分庭抗礼。
再加上个卫城里的地头蛇。
甭管他是什么小小百户,入城当日,那百名披了布面甲的兵卒反正是做不得假。
昨日周巡入城一日,足可见相谈甚欢。
这般两两相合,抚远县本地势力压根不是校尉杨玄策所能撼动的了。
那衙前坊纵有百姓,亦是李氏武官囊中之物。
校尉杨玄策混不吝的性子,敢火中取栗,他们这几十个铁岭老乡,却是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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