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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

    街巷口,一辆插着长公主府旗帜的黑漆描金色马车缓缓驶来。

    “姑娘,张愈不仅是张家二房的独子,还是长公主之子,皇帝的外甥。如此权贵,他会帮我们?”

    遇水有些不安。

    “他会的。”

    宁泱十分肯定,她躲在巷尾,从腰后摸出一枚三角镖,待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

    瞄准目标,果断射出!

    三角镖破空而去,直接射穿了车窗,在张愈面前‘唰’地划过,钉死在马车内壁上。

    “有刺客!保护公子!”

    护卫大喝一声,立即便有数十人将马车围得铁桶一般。

    “公子!没事吧?”

    “没事。”

    张愈坐在车内,一袭玄色劲装,身姿挺拔,生得面红齿白,目若朗星,他单手将飞镖拔出。

    镖身上插了一张纸条。

    只看了短短的一行字,他先是吃惊,旋即喜上眉梢,匆匆掀帘踏出,焦急地环顾四周,可始终没找到想见的人。

    逢山疑惑问:“公子,怎么了?”

    张愈拧眉,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字迹和暗语都对,不会有错。

    他立即下令:“掉头,去大理寺。”

    “是。”

    等张恕的马车离开,宁泱和遇水才走出暗巷。

    没走两步,二人同时警觉扭头,发现有人正躲在暗处监视。

    他见宁泱察觉,转身就跑!

    遇水见人不忘,当即认出那小厮的身份:“姑娘!这人是宁元甫书房里的随侍!”

    宁泱眸光微敛,满身狠戾。

    他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见自己给张愈传消息?万一被宁元甫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这儿等我。”

    说完,她闪身进了黑暗,那小厮疯了一样地逃,他熟悉街道,脚程也快。回头见后面空无一人,自以为甩掉了宁泱,终于放心停下歇会儿。

    没想到,二姑娘表面装得乖顺听话,却暗中勾结张愈!张愈可是皇家子弟,大理寺官员!

    他要即刻禀告主君,清理门户!

    就在小厮气息渐稳,准备继续跑时,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后脖颈子。

    他吓得浑身一僵,心脏骤停!

    宁泱的声音幽幽如鬼魅,眼里乍现寒光,声音阴冷:“下辈子,别栽在我手里了。”

    话音落,寂静的暗巷中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咔嗒’声,那是脖子被生生掐断所发出的。

    宁泱将尸体的脸划花,交给遇水,自己先行回府。

    遇水则绑了块大石头在尸体上,扔进了护城河。

    她本是落草为寇的马匪,杀人抛尸熟稔得很,当年宁泱率兵剿匪留她一命,之后便为其驱驰。

    ——

    一日后的黄昏,是庄氏改嫁的日子。

    宁元甫想用正妻填坑,又怕人指点,刻意吩咐不许大操大办,只拨了两个婆子去送,府内也只在接亲的角门绑了红绸。

    观澜院中贴的这些喜字是宁澄亲手剪的,睿郡王还不许她出府,她是辗转托人才能送来。

    庄氏上好了妆容,坐在圈椅里,怔忡地看着身上这一件正红色绣凤描金的拖地嫁衣。

    金冠、耳坠、钗环、脂粉样样齐全。

    这不是宁家给的,更不是张家送的,而是昨日宁泱砸了身上一半多的银钱给她购置的。

    当年父亲获罪。灭族前夜,她携大半家产逃出,被人面兽心的宁元甫救下,自以为遇见真命天子,对其倾心相待,散尽家财为他的仕途铺路。

    连一场正经婚仪都没有,只一顶破轿,一个包袱便匆匆将自己许给了一个烂人。

    婚后,他还会做戏与她虚与委蛇,直到她的钱财被彻底掏空,宁元甫便迫不及待地迎白氏入府做贵妾。

    那时,白氏的儿子宁淞已经一岁,腹中还怀着宁清。

    算起来,她怀宁泱的时候,白氏也正好怀上了宁淞。

    她害了自己一辈子,更害苦了三个孩子。

    “你在北境八年,立功受的赏赐全给了家里,手里的银钱都是你在军中攒下的俸禄。”

    庄氏拉着女儿的手,心尖窒息般的痛:“娘受什么委屈都不打紧,唯独怕拖累了你。”

    “可我不怕。”

    宁泱目光逐渐柔缓,拿起一把木梳给母亲梳发:“盛京官眷向来将体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阿娘,银钱我能再挣,但今日您的续弦礼,必须办得风光。”

    宁泱一身素裙,银簪挽发,朴素简单。

    皮肤不算白皙,更不滑嫩,可胜在骨相大气卓越,英气中又不乏少女精致。

    一双自带泪光的小鹿眼本该是温柔如水的标志,偏偏她这一双,透着力量和倔强。

    这时,赖婆子进门来,不耐催促:“磨蹭什么呢?赶紧走,别误了老婆子我吃酒的时辰!”

    庄氏赶紧点头:“辛苦赖妈妈在院外等等,我收拾了包袱就去。”

    赖婆子冷哼着走开。

    “二大爷的!我去杀了那婆子!”

    遇水愤懑无比,一拳锤在桌上。

    “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我们是走了,可阿澄在郡王府需要母族撑腰,宁家再不济,也是五品翰林。后宅里的女人若没有母族,与牲畜无异。”

    就比如她们。

    “今日什么都好,阿娘就是担心你弟妹,阿渊还被囚在大理寺不知境况,阿澄也被困在郡王府不得出门......”

    宁泱的声音沉静有力:“阿娘放心,我已有筹划。”

    “娘知道,娘什么都听你的。”

    庄氏给自己盖上红盖头:“泱儿啊,记得把外头的锄头镰刀、种子肥料都带上。”

    观澜院从来没有下人,只有庄氏和她们姐弟三人,平日厨司送膳总将她们忘了,于是庄氏便自己开田种菜、养鱼饲鸡,自给自足。

    “是。”

    宁泱和遇水的肩上扛着几个包袱,一手搀着庄氏,一手还拿着锄头和镰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赖婆子和花妈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大声讲着荤话。

    角门外,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天将将擦黑,一支十人都不到的喜队出现在了街尾。

    没有锣鼓,没有喜炮,若不是红衣加身,还以为是送葬的。

    赖婆子伸长了脖子眺望,果然和主君预料的一样,没有一个张氏子弟前来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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