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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秋闱试场之中,无数炼气士正在捉笔疾书。五千三百四十四个字的《道德经》要通篇默写下来,实在也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由于那个至平皇帝年事已高,剑仙城盛传此番秋闱,很可能是这至平年间的最后一次秋闱了。谁也不知道未来新皇登基之后需要多久才会重开秋闱,而参加秋闱三十岁的年龄上限又摆在那儿,所以,此番闻风而至参加秋闱的炼气士就特别的多。
整个文试的试场不但较之往年扩大了六成之多,而且座无虚席。
试场门前是一座四柱三门三楼式的牌坊,正上方悬着一整块硕大的镀金匾额。
“天下文枢”
当然了,那些千里迢迢来此参加秋闱的人并不会在意这块什么天下文枢的匾额,这整个石牌坊在他们心中,便是一座能让他们长生不死的升仙坊!
在这升仙坊后面便是鳞次栉比的两万多间号舍,从东向西分为九十个区,每个区都有仙剑门的炼气士来回巡查,当然,除了这些巡查弟子之外,整座试场的四角也各修了高耸的望楼,居高临下,足以监视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从这儿写完的那些卷子,便会由专人统一用封条将姓名遮去,再一齐送交试场中央的誊录所,在那儿,所有参考炼气士的卷子都会再由专人以法器抄录誊写一遍,所有字迹一模一样,便禁绝了有人在卷子上做手脚,如此完备的卷子再交由主考,用特定的法器鉴定一番,凡不合格者,便会被一一剔除。
前后也就是半日工夫,便有许许多多通过文试的炼气士,按部就班的经过抽签,前往剑仙城中央的那座剑城山,参加那据说九死一生的比斗。
至于剑城山上那惨烈的景况,便不是凡人们所能想象的了。
李元青并没有去参加文试武试,可他也一点没闲着。
此刻的他,身处秋闱场外沿街的一座戏院之中,戏院二楼的一处雅间之内,他正与一个头戴白生丝冠的老者并肩而坐。
从先前的交谈中,李元青已经得知,这位老者便是白家的那位族长白守业。
有趣的是,这个白守业在白算极的那本日记里头,跟他差了好几个辈分。
虽然白算极夺舍在先、咎由自取,可是无论如何,他与白算极的死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他万万不可露出马脚,否则纵然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中境界的修为,可一旦在这剑仙城之中动手起来,那他们俩也是谁都别想要善了的。
米黄色的纱幕外头,戏台上唱着的正是《挑滑车》的戏,这出《挑滑车》说的是岳飞被金兵围在牛头山,金兀术调来铁滑车阻击岳家军,却被岳家军连挑十一辆滑车的戏,台上那个武生演得活灵活现,看得李元青一时恍惚,一时竟分不清这儿究竟是不是大明国。
“曾叔公呀,看得出来,您老还是喜欢看戏呀。”
李元青心中一跳,却不动声色的说:“还好吧。”
说完,他便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子,见李元青这般惜字如金,白冠老者不肯罢休,又问:“曾叔公,您既然这么喜欢看戏,可知道这戏里的岳飞是什么来历?”
李元青沉吟片刻,心想这岳飞的来历倒是不用顾忌着说,便笑了笑。
“这岳飞乃是位精忠报国的大英雄,他在朱仙镇大破金兵,正准备直捣黄龙之时,却被宋高宗十二道金牌召回,实在可惜……”李元青说了一半,见那老者的目光渐渐生起迷惘,急忙又补了一句,“哦,这些听过戏文的都会背,你有空也可以听听。”
“曾叔公,看来您老可真有闲工夫呀,也对呀,您老这么多年,应该真是看了不少的戏。不过守业与您寒暄了那么久,也不想再绕弯子了!”白守业捋须笑了笑,“您老可还记得,自己离开仙剑门多久了?”
李元青一怔,吃惊的看了过去,却见这白守业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这话,怎么讲?”
“呵呵,守业没什么别的意思。其实守业心里是清楚的,您老一定是对仙剑门有很大的成见!要不然,您应该也不会贸然离开那里,可您得再想一想,当初我们白家的祖辈们靠着买卖药草的生意,含辛茹苦的积攒了多久的家当,才得以将您送进了山门,您老这么做,对得起我们白家的那些祖辈们么?”
李元青听得心惊,好歹控制住自己,假装漫不经心的转身过去倒了杯茶,看也不看白守业,便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冷笑着继续看戏。
白守业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被逼的无话可说,不由得又暗暗加了把火。
“您老心中,莫非就没有一丝丝羞愧么?”
李元青冷冷一笑,他又不是白算极,有什么好羞愧的。
只不过,这儿还有一件事,他却是非弄个清楚不可的!
“守业啊,我看你也先别管我心中有没有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得好好回答我,”李元青一边替那白守业倒茶,一边说,“我如今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声音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
白守业一怔,疑惑的打量李元青。
“曾叔公,您……当真不知道?”
“我难道……,呵呵,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些年我用过几次夺舍的法术,元神受损,难免会忘记许多过去的事,你还是一五一十直接告诉我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元青紧紧盯着白守业。
果然,在他说出“夺舍”两个字之后,白守业紧锁的眉头一松。
“您老这么一说,守业全明白了,您老果然还是又夺舍了呀,难怪现在看着那么年轻,呵呵,其实守业昨日发现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真还别说,方才守业乍一见到您老这副年轻的面孔呀,心里头还真是有些不太踏实呢。”
“这么说,你也知道夺舍之术?”
“当然啦,若非那种妙术,您老不可能有这幅堂堂相貌……”
李元青眯起眼睛,他略微想了想,又忍不住问。
“那你昨日,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您老当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么?”
李元青假装用力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没印象了,我每次夺舍呀,元神都会受损不小。要不然,你还是给我说个明白吧。”
“曾叔公呀,其实我们白家有个代代相传的习惯,只要是我白家新生的孩子,一定会用祖辈传下的特制药方沐浴一番,以此驱灾辟邪。”
“药方?”李元青一愣。
“曾叔公,您老想起些什么了么?”
李元青两手使劲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分明不敢抬头。
“曾叔公,您老还记得有一种叫阿片的药么?”
李元青一凛,猛地抬起头来。
“啧啧,看来您老终于想起来了,这罂粟花儿是极美的,可割浆做出来的阿片却是乌黑的一团浆糊,只有用我们白家特有的方子淬炼这阿片膏,才能让他散发出特有的芬芳味儿,我们白家人世世代代张罗这阿片,赚了数不清的银子……”
白守业见李元青听得这般凝神贯注,不由笑了笑。
“曾叔公,我看您老心里其实还有我们白家的,要不然您明明都已经记不清许多事了,还能不经意间的,给身上抹一层香泥……”
“香泥?这又是什么东西?”李元青紧紧追问。
“您真不知道?这其实是同一件东西呀,那种卖给别人的乌黑阿片膏只是半成品,我们还得往里头掺十几味珍禽和草药入药,这其中就包括一种珍稀的白羽云雀鸟,所以这阿片香泥之中会有股十分难以分辨的芬芳香气,能助我白家人聚精会神、逢凶化吉,我们白家人呐,如果碰上了大喜事,都会彼此往身上抹阿片香泥呀,依我看呀,您老此番夺舍成功,一定是下意识的给自己身上抹了这香泥庆祝夺舍新生喽……”
李元青听这白守业娓娓说来,心中又惊又怒,他总算明白那个自在老仙为什么总能找到自己,他眼前不由得徐徐浮现出兴高采烈抹香泥的白算极,还有那一块块乌黑的阿片膏和那东方不羁绝望的目光。
这时候,戏台上正唱着:
“遥望那杀气天高,不由人心中如火燥,好叫俺怒气难消,好叫俺怒气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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