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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府的马车停在营帐门口,一个家仆立刻跪在马车旁,双臂撑地将背弓平。车帘掀开,麋竺踩着家仆的背,被搀扶地走了下来。
他脸上带着焦虑,快步走向陈登的营帐。
这几日,城里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已经不仅仅是说陈登用邪术骗婚了,甚至有更难听的版本,说他陈登本是天谴之人,麋家与他联姻,是自寻死路,会给整个糜家带来灾祸。
这些话,他自然不信。
但他怕夜长梦多,怕陶谦还有什么其他阴毒的手段!
“元龙啊!”麋竺一进帐,就急切地开口。
陈登正在看陈到呈上来的兵员名册,闻声抬头,示意他坐下。
“麋兄何事如此慌张?”
“贤弟,外面的流言,你都听说了?”麋竺却急得来回踱步。
“那些话越来越难听,什么邪术、天谴都出来了!这摆明了是冲着我们两家来的!我担心……我担心陶公会借此发难!”
陈登放下竹简,给他倒了杯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些许流言,何足惧哉。”
“话是这么说,可……”
麋竺接过水杯,却没有喝,“陶谦此人,我甚是了解。他多疑善妒,绝不会善罢甘休!”
麋竺越想越觉得不安,他放下手中水杯。
“不行!不能再等了!变数太多!”
“贤弟,依我之见,三日后完婚!”
陈登心中一惊。
“这……”
麋竺这是被吓到了,想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将这桩盟约彻底钉死。
不过,这正合他意。
如今这些丹阳兵已经成型,驻扎在城外的孙观,尹礼,张闿,阙宣等人也等的有些着急了。
再者,早一日与麋家绑在一起,就早一日在徐州站稳脚跟。
“好。”
陈登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应下。
“就依兄长所言,那就三日后完婚!”
麋竺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好!好!贤弟果然是爽快人!我这就回去准备,定要办一场彭城最风光的婚礼!”
然而,这消息传到陶府,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混账!”
陶谦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三日后完婚?他们这是在向我示威!这是在逼我!”
他气得浑身发抖,对着赵昱怒吼,“你这流言之策,反而让婚事提前了!”
赵昱冷汗直流,他没想到城中这些富商反应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陶公息怒。流言蜚语,对付寻常士人尚可,但对麋竺这种利欲熏心的商人,作用不大。他既然认定了陈登是奇货可居,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你说怎么办!”陶谦怒气未消。
赵昱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既然堵不住,何不疏导?既然无法阻止他们联姻,那我们就在他身边,再安插一根钉子!”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一旁的曹豹。
“曹将军,我记得您有一女,已到婚嫁之龄,且素有贤名。不如……”
曹豹闻言,身体猛地一震,握着剑柄的手瞬间青筋暴起。
他脸上一副不悦和惊愕的表情。
他戎马半生,何曾想过自己的女儿,竟要被当成一枚棋子,送到别人枕边去做工具!
如果是之前,没有麋家这档子事,他或许会考虑。
陈登身残志坚,手下还有陈到这种英才,连他都暗自佩服。
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女儿嫁过去,不算辱没。
可现在……
为人父母,谁愿意见到自己的女儿落得如此境地?
曹豹心中百般不愿,他躬身拱手,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推脱之词:
“使君,赵大人……小女自幼娇惯,性情鲁莽,恐无法胜任此计。若因此事……辱没了陶公威名,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望两位大人三思,另寻他人。”
“哎!曹将军此言差矣!”
陶谦已经完全明白了赵昱的意图,脸上怒气散去,脸上换成一副不容拒绝的威严。
他走下主位,拍了拍曹豹的肩膀。
“将军之女贤良淑德,我也略有耳闻。此事若成,你我便与陈家、麋家,三足相衡,这徐州,才能固若金汤!”
“这不仅是为了徐州的大局,也是为了你曹家的将来啊!”
曹宏也在旁边撺掇。
“是啊,大哥。曹贞侄女聪明贤惠,定堪当大任!”
曹豹瞪了一眼自己这个蠢货弟弟。
他现在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哪里有拒绝的资格?
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末将,遵命。”
第二日,一封请柬送到了陈登和麋竺的案头。
陶谦要在府上设宴,为二人庆贺。
麋竺有些不安。“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登拿着请柬,摩挲着上面的烫金字迹,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鸿门宴。
但,不能不去。
陶府大堂,歌舞升平,一派和气。
陶谦坐在主位,频频举杯,言语间满是赞赏。
酒过三旬,陶谦挥手屏退了一众闲人。
笑呵呵地看着陈登,开口道:
“元龙与麋家联姻,实乃我彭城的一大喜事!我看着也欢喜,总想着要锦上添花才好!”
陈登与麋竺心中同时一凛,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陶谦将手一引,指向身旁的曹豹。
“曹将军之女曹贞,年方十七,贤良淑德,我见犹怜。我意将其许配给元龙为平妻,与麋家小姐一同迎娶,好事成双,不知元龙意下如何啊?”
平妻!
这两个字,让麋竺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锦上添花,这分明是掺沙子!是往他麋家脸上扇耳光!
他刚要起身反驳,却被赵昱抢了先。
“怎么?麋员外似乎有意见?”
赵昱阴测测笑地看着麋竺,
“莫非是觉得曹家小姐配不上陈公子?还是说……”
他顿了顿,话锋直指陈登。
“难道如流言一般,陈公子用了什么左道邪术,才让麋家如此看重,甚至连多一门亲事都容不下?若今日拒绝了陶公和曹将军的美意,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传闻?”
好一招诛心之计!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大厅内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拄着拐杖的年轻人身上。
陈登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感受到麋竺焦灼的目光,曹豹屈辱的视线,以及陶谦和赵昱那志在必得的得意。
拒绝?拒绝的后果赵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不仅与麋家的联盟会立刻蒙上阴影,自己更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扣上“妖人”的帽子,在徐州再无立足之地。
接受,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安放了一个陶谦的棋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陶谦的眼睛!
这不仅仅是娶一个女人,这是在自己的根基上,被敌人强行打入一根楔子。
然而,比起眼前的屈辱,他更需要的是站稳脚跟!
夺回下邳,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
陈登心中已有了决断,缓缓站起身。
他的目光,落在了曹豹的身上。
看到了曹豹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屈辱。
他知道,自己和曹豹一样,都没有选择。
陈登只能对着曹豹深深一揖。
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能得陶公与曹将军厚爱,同时迎娶两位佳人,是登三生有幸的福分。”
“登,岂有不从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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