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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的话,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陈登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瞬间发黑。
刚刚攻下铁矿,兵力破千的喜悦,烟消云散。
家……被偷了?
那名斥候喘着粗气,接着道:
“公子……臧霸……臧霸他带了五千人马!本来进城之后,一切安好。谁知前天突然发难,一夜之间就控制了城门!”
五千人!
这个数字,让众人心中又受到一次打击,气氛安静得可怕。
陈登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部队。
陈到和他那百名骑兵,虽然精锐,但也才只有一百人。
孙观、阙宣的部队伤员太多。
张闿的青徐部曲,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是,他们才经历了一场苦战,击败了昌豨的千人部队,
现在,又要他们去面对五倍于己的敌人。
所有人面露惶恐,人心浮动。
靠这样一支士气低落的部队,去攻打一座有五千人驻守的坚城?
这仗,怎么打?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当陈登的视线落在孙观和尹礼身上时,却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这两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孙观低着头,不敢直视陈登。
尹礼则是满脸的苦涩,捂着胸口的伤,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有我在,准没好事……”
陈登将两人唤到跟前。
“你们……似乎早就料到了?”
孙观用斧刃在地上转着圈,不知不觉地钻出个深坑。
缓缓开口回答道:
“公子,大哥……不,臧霸他……”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觊觎下邳城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邳城南边有泗水,北边有沂水,东边有骆马湖,这都是天然屏障。”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水路要冲之地,土地肥沃是一等一种粮的好地方。”
“他派我们来下邳当土匪,就是为了日后夺取下邳做准备。”
“我们二人在公子身边,恐怕正好给了他出兵的借口!”
尹礼也凑了过来,补充道:
“公子,臧霸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其实他野心大着呢!”
听完两人的话,陈登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这不是一场临时的变故,而是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
孙观看着陈登铁青的脸,连忙劝道:
“公子!你不能回下邳城啊!臧霸既然做了,就绝不会留您性命啊!”
尹礼也跟着劝道。
“对!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手里还有千把号兄弟,还有铜矿铁矿!大不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占山为王,再图后计!”
他们两人,这段时间跟着陈登,吃得饱,穿得暖,连战连胜,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那种感觉,是跟着臧霸时,从未体验过的。
他们不想再回到过去过那种日子。
更不想看着这个跛脚“贵公子”,白白送死。
陈到也策马上前,对着陈登一拱手。
“大哥,孙观和尹礼两位义士所言有理。敌众我寡,且敌有坚城之利,我军又是疲敝之师,此时强攻,绝非上策。”
“为今之计,是保存实力,再寻良机。”
队伍中的气氛压抑到了顶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陈登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是战,是退,是逃?
陈登杵着拐杖,沉默不语。
脑中,各种念头飞速闪过。
退回铁矿?
不行。那里易攻难守,臧霸解决了下邳城内的事情,掉头就能把他们包了饺子。
逃往他处?
更不行。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全在下邳,
流民营地是他的心血,何况还有陈家的百万家财!
至于那个便宜父亲陈珪,陈登倒是没啥担心的。
他也是个老狐狸!
正面对抗?
只是死路一条。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不!
绝不!
一定还有办法!
一定有!
他心中像一团乱麻,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
“如果有援军就好了!”
“援军!?”
陈登的瞳孔猛地一缩。
徐州刺史,陶谦!
对!陶谦!
身为徐州刺史,整个徐州的军政事务都归他管。
这个老头子,虽然不是什么善茬。
但他这些年,一直在玩弄着平衡之术。
一方面,打压徐州本地的豪族世家,比如自己的陈家。
另一方面,又扶持一些外来势力,比如臧霸,让他们互相牵制,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他想看到的结果,是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然后他这个刺史出来坐收渔利。
可现在,臧霸直接吞下了下邳!
实力暴涨,下一步,会不会觊觎他陶谦的州治之位?
陶谦定然不想看到自己养的狗回头咬主人!
想到这里,一条全新的思路在陈登的脑中清晰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布满阴霾的脸上,已经被驱散。
他环视众人,沉声道。
“我们不去攻打下邳。”
听到这话,孙观和尹礼都松了口气。
“也不退回铁矿。”
众人又是一愣。
那去哪?
陈登的目光,望向了西北方向,那是徐州州治彭城所在的方向。
“我们去徐州!”
去徐州?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陈到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们去徐州做什么?”
陈登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弧度。
他扫视着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们去……告状!”
……
下邳城,陈府。
陈珪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茶盏,慢慢抿了一口。
门外站着两名泰山军盯着屋内。
软禁。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臧霸那厮,前天夜里突然发难,控制了城门和城防,府里的家丁护卫也被缴了械。
陈珪放下茶盏,瞥了一眼门外那两个兵。
这两个蠢货,连站姿都不对,以为换了一身皮就不是土匪了?
他心里冷笑。
臧霸啊臧霸,你以为占了下邳城,就能坐稳这个位子?
太天真了。
这时,臧霸大步走了进来。
“陈大人,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臧霸的语气听起来客气,但那股子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陈珪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老夫住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臧霸哈哈一笑,在陈珪对面坐了下来。
“哈哈哈,我都忘记了,这原本就是陈达人都府邸啊!”
他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只是这下邳城,从今往后,就不姓陈了。”
陈珪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将军说的是。”
臧霸皱了皱眉。
这老头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本以为陈珪会暴跳如雷,或者苦苦哀求,结果这老家伙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陈大人,你就不担心你那个儿子?”
臧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陈珪放下茶盏,脸上终于有了点波动。
“担心得很呐,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替老夫派人通知他一声?”
臧霸冷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珪:
“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希望我通知令郎什么呢?是让他回来束手就擒,还是在外面苟且偷生?”
陈珪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说道:
“犬子不成器,腿脚又不便,老夫只怕他走错了路,回下邳来白白送了性命。”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臧霸,眼神平静:
“就劳烦将军派人给他带个话,就说……家中的老狗最近有些不听话,总盯着主人的饭碗。让他不必急着回家,先去彭城拜见一下陶使君,问问使君大人,这不听话的狗,是该打,还是该杀?”
“哐当!”臧霸猛地起身,带倒了身下的椅子。
他双目赤红,指着陈珪的鼻子,怒不可遏:
“老匹夫!你是活腻了?”
陈珪无视他的暴怒,依旧稳坐泰山,淡淡道:
“将军息怒,老夫只是担心犬子安危罢了。他若真回来了,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呢?”
臧霸死死盯着陈珪,冷哼一声。
“哼!等他回来,我会亲自剥了他的皮,挂在城楼上!”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听到臧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珪脸上的镇定才缓缓褪去,他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椅子,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担忧。
“元龙啊,千万别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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