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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银泻落,透过北窗稀疏的铁栅,在冰冷的地砖上切割出支离破碎的光斑。余念念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周身气息沉静如古井,却与这狭小空间里滞涩的“气”产生着微妙的共鸣。那缕自云虚子身上炼化而来的阴煞之气,此刻已化作温润的暖流,在她奇经八脉中循着《星辰万象诀》的玄奥路径,徐徐运转。
即便只是入门篇,此诀亦暗合周天星辰运转之妙。在这灵气贫瘠近乎荒漠之地,她以神君境界的见识为引,竟是将这储物间内积年的阴郁、腐朽之气,都纳为了修行的资粮。每一次呼吸,都似在与这方天地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和掠夺。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再度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门外,去而复返的女佣张妈身侧,多了两名身形健硕的男佣。她脸上那刻板的恭敬依旧,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像是找到了靠山。
“小姐,”张妈的声音平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太太吩咐,这间房需紧急整理储物,请您即刻移步至三楼休息。”
余念念缓缓睁眼,眸底似有星辉流转,一瞬即逝。三楼阁楼,那是比储物间更不堪的处所,冬冷夏热,积尘遍布,如同被主宅遗忘的角落。
她没有立刻起身,目光平静地掠过三人,最终落在张妈略显闪烁的眼睛上:“移步三楼?这是谁的意思?”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张妈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背,语气加重了些:“是太太亲自安排的。太太说,小姐您是客,初来府上,应当…应当学会谦逊守礼。”
“谦逊……”余念念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冰凉,未曾浸入眼底分毫,“好,带路。”
她起身,动作从容不迫,只拎起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仿佛即将前往的不是窘迫的阁楼,而是属于自己的殿宇。
三楼的景象果然更为不堪。低矮的斜顶压迫着视线,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灰尘与陈年霉味。唯一的天窗被杂物遮挡大半,仅有几缕惨淡的月光艰难渗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角落那张行军床,单薄得像是随时会散架。
“暂时委屈小姐了。明日…明日会有人来收拾。”张妈指着那行军床,语气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
余念念却倏然转身,目光如冷电般直刺张妈心底,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张妈,你在陈家,有十五年了吧?”
女佣浑身一僵,被那目光钉在原地,下意识地回答:“是、是的,整整十五年了……”
“十五年,”余念念轻轻颔首,指尖拂过积尘的窗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足以让你看清陈家的待客之道,更该让你刻骨铭心地记住——”
她缓步向前,明明身形单薄,气势却骤然如山岳倾压:
“何为主,何为仆。”
张妈脸色“唰”地煞白,嘴唇哆嗦着,连退半步,险些撞上身後的男佣。那两名男佣亦是面面相觑,被这无形的气压所慑,不敢贸然动作。
余念念不再看她,神念却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漫过这间压抑阁楼的每一寸角落。灰尘、腐朽的木料、潮湿的墙体……种种气息驳杂不堪。
忽然,她的神念在一处堆放的旧木箱上微微一顿。那箱子蒙尘已久,看似寻常,却隐隐透出一丝被岁月封印的、极淡的灵韵——并非阴煞,反而有种中正平和之感,与此地污浊之气格格不入。
她径直走向那角落,在木箱前停下。
“这间屋子,”她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在空寂的阁楼里回荡,“我要了。”
张妈猛地抬头,眼中慌乱更甚:“这、这不合规矩!太太吩咐的是……”
“规矩?”余念念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叩击着那蒙尘的木箱表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陈家,现下是谁,在定规矩?”
她蓦然回身,眸光如雪,直视张妈:
“是林婉茹?还是……你,张妈?”
“扑通!”
张妈双腿一软,竟直接瘫跪在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两名男佣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余念念却已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那扇唯一的窄窗,用力推开积满尘垢的窗扇。夜风猛然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满室沉闷。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孤绝而笔直的侧影。
“回去告诉林婉茹,”她的声音随风飘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这栖梧阁,我住了。”
“至于她,配不配来定我的规矩……”
余念念回眸一瞥,眼中似有星河倒转,深不见底:
“让她亲自来问我。”
阁楼内重归死寂,只余月光满地,尘埃落定。
余念念指尖轻触那口灵韵暗藏的木箱,一缕微不可察的星光自她指尖没入箱体深处,如同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
局已布下,香饵已抛。
现在,静待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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