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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里带着愧疚:“只是觉得对不起表哥,因为我的事,差点耽搁了英国公的案子,还让崔家……让您陷入舆论里。”萧承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一阵难受。
他想起小时候,这个表弟就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读书比他快,骑射比他好,连父皇都常说“崔家小儿,有乃祖之风”。
崔颢之从小就被教导“克己复礼”,一言一行都按着崔家的规矩来,从不敢有半分逾越,连笑都带着几分克制的温和。
他是崔家的嫡子,是太子的外戚,从出生起就被架在“忠良之后”“储君助力”的位置上,活得比谁都累。
或许正是这份长久的压抑,才让他在遇到鲜活跳脱的裴云舟时,彻底陷进去,愿意为了这份心意,赌上自己的一切。
“颢之,”萧承煜忍不住问出口,“你这辈子出生在崔家,做我的外戚,是不是很累?”
崔颢之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供桌前的烛火,艰难且虚弱的开口:“表哥,我享受了崔家带来的一切——身份、学识、仕途,这些都不是凭空来的。既然享受了便利,就该担起这份责任,这是我作为崔家人的本分。”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只是云舟……他是我唯一的例外。”
祠堂门外,崔鹤龄站在阴影里,听完了两人的对话,背在身后的手指握紧,指节泛白。
崔鹤龄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祠堂里的烛火,在阴凉的空气里,映着两个沉默的身影。
王弦站在裴府朱漆大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两封叠得整齐的信,鼻尖萦绕着街上传来的阵阵甜香。
这味道让他想起前段时间和云舟、小崔大人在福源楼吃早点的情景,那时少年还笑着说要带他去尝一尝城西新开的点心铺,怎么转眼就成了京中人人议论的“崔大人心上人”。
“劳烦小哥再通传一声,就说户部侍郎之子王弦求见裴小公子。”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崔颢之自承龙阳之好’的流言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他心里始终记挂着那两封信,更担心裴云舟会因流言受委屈。
门房却依旧是那副疏离模样,侧身挡住他的去路,语气敷衍:“王公子实在对不住,二少爷身子不适,染了风寒,夫人吩咐了,不见客。”
“染了风寒?”王弦愣了愣,下意识追问,“几日前我见他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门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维持着表面客气:“许是前些日子夜里出去受了凉,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
公子还是请回吧,等二少爷病好了,小的再替您通报。”说罢,不等王弦再开口,便微微躬身,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王弦看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他觉得怕是裴夫人嫌云舟丢了裴家的脸,故意把人禁足了。
转身往回走时,指尖触到袖中那两封信,纸张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让他忽然福至心灵——难怪之前总觉得崔大人和云舟之间“奇奇怪怪”,崔大人看云舟的眼神,哪里是看兄弟的模样?
分明是藏着化不开的温柔与在意;云舟对着崔大人时,虽偶尔跳脱,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依赖,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对旁人软几分。
原来他们不是兄弟情深,是真的……心悦彼此。
这个认知让王弦心头一震,随即又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觉得震惊,又隐隐觉得理所当然。
回到王府,王弦径直走进书房,从袖口中掏出信封,他指尖悬在信封上,犹豫了许久——云舟说“到时候就知道该什么时候看”,如今流言四起,崔大人被削职禁足,云舟又被裴府禁足,这算不算“到时候了?”
可他又隐隐觉得不对。
裴云舟托付他办事时,眼底虽有忧虑,却带着笃定,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把难题丢给他的人。
而且信里若是关乎崔大人或他自己的安危,云舟定会说得更明白些,不会这般含糊。
“罢了,再等等。”王弦把信重新塞回暗格,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若是过几日云舟还没消息,他就再去裴府一趟,哪怕硬闯他也要见上云舟一面。
而崔府的祠堂,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烛泪,在地板上凝结成冰冷的琥珀色。
崔颢之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高热让他浑身发烫,嘴唇干裂起皮,连睁开眼都费了极大的力气。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少年穿着绯红色锦袍,站在廊下对他笑。
“云舟……”他无意识地呢喃,指尖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蜷缩,像是想抓住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软,重重栽倒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守在祠堂外的秦风听见动静,高声呼叫几声,一直得不到回应,连忙冲出去喊人:“快来人,公子晕倒了!”
府医匆匆赶来时,崔颢之已经被抬回了卧房。
褪去染血的官袍,背上的伤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深紫色的棍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已经发炎化脓,渗出的血水混着干涸的血痂,看得人触目惊心。
府医伸手搭脉,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样?”崔夫人抓着府医的手腕,声音带着颤抖,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府医收回手,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大人这是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热,加上五日未进水米,体虚至极,怕是要凶险。背上的伤也得仔细处理,若是再耽误,怕是会落下病根,以后阴雨天都会疼。”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公子这几日怕是都在强撑,心神损耗太过,就算醒了,也需得好生静养,万万不能再动气劳心。”
崔夫人听得眼泪直流,连忙吩咐丫鬟准备温水和干净的纱布,又让人去厨房炖些清淡的粥品,务必让儿子醒了就能吃上。
崔颢之昏迷中,意识始终陷在混沌里。
他一会儿看见少年在崔府的廊下练字,一会儿又看见两人在浣月河边放河灯,烟花炸开的瞬间,少年对他说“我心悦你”,眉眼亮得像盛了星光。
可下一秒,画面又变成裴府的冷院,少年穿着灰布短打,被裴文轩推搡着,眼底满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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