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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赵四正在办公室和王永革、陈继业讨论一份关于轧钢设备润滑标准修订的草案,桌上的内部保密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这铃声不同于普通电话,显得格外尖锐。
办公室里的三人动作都是一顿。赵四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拿起听筒。
“喂,革新办赵明。”
电话那头传来周主任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赵明,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马上!”
“是,主任。”赵四放下电话,面色平静地对王永革和陈继业说,“主任找我有事,你们先讨论着。”
王永革和陈继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但也没多问。
赵四快步走到周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周主任的声音传来。
赵四推门进去,发现周主任正站在办公桌后,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些发白。
他手里还拿着另一个保密电话的听筒,显然刚刚结束另一通更重要的通话。
看到赵四进来,周主任放下听筒,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语气低沉而急促:“刚接到上面通知。首长要见你。立刻出发,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首长”两个字,赵四的心还是猛地一跳。
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是哪位首长?我需要准备什么材料?”赵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不要多问,去了就知道。材料,你脑子里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材料。”
周主任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担忧。
“小赵,记住,放平心态,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把你那份‘白皮书’里的想法,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讲出来。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明白,主任。”赵四重重点头。
没有时间再多说,周主任亲自送赵四下楼。
一辆黑色的轿车果然静静地停在楼前,司机是一位表情严肃的军人。
周主任替赵四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最后叮嘱了一句:“稳住!”
车门关上,轿车平稳而迅速地驶出部委大院,汇入北京的车流,但很快便拐上了一条平时很少走的道路,车速加快,向着西郊方向驶去。
赵四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波澜起伏。
他默默调整着呼吸,将那份系统赋予的【说服力强化】感觉调动到最佳状态,同时在脑海里飞速地、有条理地梳理着“白皮书”的核心逻辑和关键论据。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戒备极其森严的大院,经过几道严格的检查后,在一栋看起来朴素却透着威严的灰色小楼前停下。
一位穿着中山装、神情精干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在门口,核实了赵四的身份后,一言不发地引领着他走进楼内。
楼内走廊安静而肃穆,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工作人员将他引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轻轻敲了敲,然后推开,对里面低声说:“首长,赵明同志到了。”
“请他进来。”一个平和却自带威严的声音传来。
赵四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宽敞而简朴的办公室,一面墙是巨大的书架,另一面墙上挂着大幅中国地图。
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精神矍铄、风度翩翩的老人,正是他在内部文件和新闻简报上见过的最高层领导之一。
办公桌旁,还坐着另外两位同样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显然是首长的智囊或重要部门的负责人。
他们的目光也同时投向赵四,带着审视和探究。
首长没有起身,只是温和地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赵明同志吧,请坐。”
“谢谢首长。”赵四尽量保持镇定,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首长拿起桌上那份眼熟的、用牛皮纸包裹的文件,正是赵四写的“白皮书”。
他轻轻拍了拍文件,目光如炬地看着赵四:“这份《构想》,是你写的?”
“是的,首长。是我在部领导和同事支持下,结合工作实际和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写的。”赵四回答,声音稳定。
“里面的观点,尤其是对几个所谓‘系统性短板’的判断,以及那个‘工业基础能力’的提法,依据是什么?”
首长的问题直指核心,没有任何寒暄和铺垫。
旁边一位戴眼镜的智囊也开口问道:“年轻人,你的观点很尖锐,很大胆。”
“但你要知道,你否定的不仅仅是某些具体技术,某种程度上是在质疑我们过去一段时期的学习路径和产业布局。”
“你的论据足够支撑这么重大的结论吗?”
压力瞬间扑面而来。
赵四没有丝毫慌乱,那份【说服力强化】的效果此刻完美显现。
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从最具体、最无可辩驳的案例入手。
他没有看稿子,语言流畅而清晰,仿佛那些数据和案例早已刻在脑子里。
“首长,各位领导,我的依据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我们革新办近年来处理的上百起重大技术故障的案例分析。”
“例如,西北406基地雷达事件,根源是电子管阴极材料抗毒化能力不足和散热设计缺陷;江南厂万吨轮曲轴加工精度超差,背后是大型机床导轨材料稳定性问题和国产数控系统补偿功能缺失……”
“这些看似孤立的个案,深挖下去,都指向了材料、工艺、核心基础件和控制系统等基础环节的共性薄弱。”
他语速平稳,列举的案例真实具体,数据准确,立刻将宏大的命题拉回到了可感知的现实层面。
“二是基于对国内外公开技术文献和产业发展动态的跟踪研判。”
他继续道,“我们落后,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是在工业体系的‘地基’上投入不足、布局不全。”
“别人用合金钢,我们还在攻关普碳钢的纯净度;别人的机床靠芯片和软件实现微米级控制,我们还在努力提高齿轮和丝杠的机械精度。”
“这条路很踏实,但差距会越拉越大。我们必须同时在‘挖地基’和‘盖高楼’上投入力量。”
“第三,”赵四目光坦诚地看着首长,“是我个人基于这些事实和趋势的一点思考,或者说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我们现在不立即着手系统性补课和前瞻布局,那么未来十年、二十年,我们面临的将不是某个设备卡脖子,而是整个产业体系的‘窒息’风险。”
“‘工业基础能力’提法可能不成熟,但它反映的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亟待重视的体系性差距。”
他并没有一味强调困难,而是在指出问题的同时,也清晰地阐述了他所构想的解决方案框架。
建立共性技术平台、统一标准体系、布局前沿方向、创新协同机制……
他的陈述逻辑严密,数据扎实,观点鲜明却又建立在充分的事实依据之上,更重要的是,他传递出的那种深沉的家国情怀和紧迫的危机意识,极具感染力。
整个过程中,首长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赵四。
旁边的两位智囊则不时低声交换意见,或提出一两个极其尖锐的后续问题,赵四均能迅速理解其意图,并给出有理有据的回答。
办公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严肃审视,逐渐转变为一种深入的探讨甚至交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近两个小时。
终于,首长缓缓站起身,亲亲捏着拳头,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然后停在窗前,望着外面。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赵四身上,那锐利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决断。
“很好。”首长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你的这份《构想》,眼光很毒,胆子很大,路子看得也很准。”
“虽然有些地方还显稚嫩,但方向是对的,问题是真实的,紧迫性也是存在的。”
他走回办公桌,拿起笔,在文件首页空白处,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对旁边一位智囊吩咐道。
“通知下去,尽快安排一次小范围的、高规格的专题讨论会。”
“把相关部委的主要负责同志和几位老总工都请来,重点讨论这份《构想》提出的问题和我们可能的应对策略。”
“是,首长。”智囊立刻应道。
首长这才看向赵四,语气缓和了许多:“赵明同志,你先回去。”
“今天谈得很好。记住,国家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既有扎实功底,又有战略眼光的年轻人。”
“回去后,继续深入思考,做好更详细的论证准备,可能很快还有更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是!谢谢首长!我一定全力以赴!”赵四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起身立正答道。
工作人员引领着赵四离开了办公室。
当他走出那栋灰色小楼,重新坐上来时的轿车时,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他刚刚跨越了一道极其重要的门槛。那份“白皮书”,以及他今天的陈述,已经成功地触动了最高决策层,并将可能引发一场关于国家工业发展路径的深刻变革。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那安静而威严的大院。
赵四靠在座椅上,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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