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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与那双眼睛一对上,季含漪心里便颤了颤,往前踏了一步的步子,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季含漪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上沈肆。
沈肆一直没说话,任凭旁边的掌柜如何卑躬屈膝,他甚至连一眼正眼都未看过去。
他负着手,历来冷淡如冰的脸庞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身形雅致,如松如玉,将身边人衬进了泥里。
季含漪知晓,沈肆是天生的冷,冷的好似没有情绪,没有感情,甚至没有喜恶,想要讨好他的很人多,但永远都讨好不了他,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几步间,两人便在并不宽敞的楼梯上相遇。
沈肆冷淡的眉眼并没有将目光落到她身上,除了刚才对视的那一眼,再没多看她一眼。
她退至边缘处,他身上高雅的冷香袭来,面前人脚步未曾停止。
这一瞬间季含漪想了很多,想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信,他这样的人,是会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还是即便看见也会置之一边。
毕竟他与她云泥之别,两人年少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情分,在他眼里该是不值得一提的。
目光不由随着他的身形缓缓上抬,直到看到他靠近时,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沈大人……”
开口的瞬间,她还有片刻恍惚,想起小时候,她是叫他沈哥哥的。
父亲进士考那一年,沈老首辅是主考,那年中第的进士,自然而然俸沈老首辅为老师。
父亲是那一年的探花,被老首辅器重,成为座下最看重的学生。
依稀记得小时候跟随父亲去沈府拜访老首辅时,她就忍不住去他身边,她从未看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尽管他脸上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也从来不搭理她,但是她跟随在他身后看他在书房写字时,他也从未赶过她。
从有记忆那年开始,那一年她正七岁,沈肆十一岁。
后来,父亲与她说,沈肆的书房,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赶出来的。
记忆零星,沈肆是天之骄子,生来众人瞩目,她见他也不过零星几面。
小时候不明白什么是身份高贵,以为他与邻家哥哥一般,长大了便明白了。
沈肆的步子没有停顿半分,身边长随看沈肆的神色,便知晓侯爷是不愿理会的。
想要见侯爷的人多了去了,这女人八成又是那些看话本子多了的愚蠢女人,幻想着被侯爷看上一步登天,一见钟情。
稍有些姿色,便个个都觉得自己不一样。
嗤,痴人做梦。
季含漪怔怔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这样不近人情,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
或许他早就忘了她。
她怔了下,想他或许正忙,也不会有空闲理会她,默默转身下了楼。
低低视线的余光处都在一处,沈肆的步子上到拐角处时,冷清的目光微偏,落在一闪而过的那一片芙蓉刺绣上。
季含漪没走,她坐在马车中静静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手上的手炉已经微冷,外面的天色渐暗,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有的店家已经早早点上了灯火。
容春听着季含漪细细的咳嗽声,忍不住小声道:“或许沈大人往其他地方先走了呢。”
季含漪的指尖微微一凝。
也是,抱山楼有好几处后门,如沈肆这样的人,从来生人勿近,自然不会走人多的地方。
或许他早已走了,她却还存了一丝期望,等着见他一面。
指尖已经微凉,她低声道:“再等会儿吧。”
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唯有沈肆了,只盼他哪怕还能记得年少时一分的情谊。
寒风微起,吹动站在长廊上沈肆的衣摆,他低头静静看着楼下的马车,马车内亮着光线,映出里头女子姣好的侧影。
墨黑的眼底是浓稠的化不开的情绪,又在暗沉的天色里几不可察。
身边的长随文安怀里抱着装画的长盒,里头是石澜居士的新作,他低头顺着主子的目光看过去,不过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实不明白主子会将目光多放在这样一辆马车上面。
他正要小声询问让马车停在哪道门后,就见主子已经迈开步子,往另外一处后门走去。
文安忙跟上,主子一向喜静,但凡主子常去的地方,都有人特意为主子准备一道门,或是早早清理了一干人等,又叫等候在旁的人赶紧去准备停好马车。
季含漪等到天黑也没再等到沈肆。
沉重的心事就如枝头愈压愈重的雪,她沉默许久,才又让马车离开。
也是,他这样的人,早不是她能触及到的了。
马车缓缓往谢府驶去,容春看季含漪低头埋在膝盖上,伤心道:“夫人尽力了。”
季含漪只是茫然的垂眸看着一处,明白无论如何,总要往下走下去的。
回了谢府,前门口的小厮过来帮忙搬脚凳,又小声道:“少夫人,大爷前脚刚回呢。”
季含漪只是淡淡点头,早对谢玉恒没了任何情绪。
院子里通亮一片,看来是谢玉恒在屋内。
她深吸口气,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将身上的斗篷解开。
丫头端着热水过来,她冰凉的双手泡在铜盆里,身上才渐渐开始暖了些。
进到内屋,季含漪只看到谢玉恒坐在内室小厅的椅上,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书册,他见着季含漪进来,手上的手册合起来放在一边,视线落在季含漪的脸庞上。
过分白净的脸颊上许是染了屋内的热气,生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本就是有几分旖旎含媚的长相,虽说她常常是素净装扮,但脸上稍微添一点颜色,便是艳色。
尽管他之前总不喜她狭隘性子,却又总会在床榻间被那双眼睛勾的不能自控。
他忽然想起来,这些日子太忙碌,他好似许久未曾与她亲近过了。
又想到今早母亲的话,还有昨夜误会她的事情,谢玉恒的眉眼不由柔和下来,声音里也少了从前的冷清:“去哪里了?”
季含漪一顿,从前谢玉恒从来不会关心她去过哪里,他很少过问她的事情,一样的,他也并不喜欢她过问他太多。
季含漪往里面走,只说回去看了母亲。
谢玉恒却道:“你许久不曾回去一回,是该去看看。”
顿了下又道:“等下回我空闲了,便陪你一同去看看你母亲。”
季庭秋掀开帘子往内走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向谢玉恒脸上的表情,见他黑眸也朝他看来,像是并不是随口一说。
成婚三年,他不曾去看过她母亲一回。
她不知他今日为何会如此,季含漪也已不愿多想他意思,她只低低嗯了一声,低头进了帘子,去将她早已写好的和离书拿在手里。
好不容易碰到谢玉恒在,季含漪知晓,这回再不与他说,下回又不知是何时了。
怕谢玉恒又走了,季含漪正打算转身出去时,却见谢玉恒已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谢玉恒走到季含漪面前,看了看她的神色,低声问:“风寒好些了么?”
季含漪一怔,又点头:“好多了。”
她后退一步,看向身边容春,让容春叫屋内的丫头都先出去。
说完,她看向谢玉恒:“大爷,”
谢玉恒看着出去的丫头挑眉,又看向季含漪看来的眼眸,在烛下,那里头好似永远含着一汪水,看起来无辜又娇弱。
他抿抿唇,刚才稍柔和起来的面容又渐渐冷清下来,皱眉看着季含漪:“含漪,你表哥的事情,本违反了律法,无论他受到什么惩治,我都不会帮你。”
“你不用求我。”
季含漪苦笑一声,想起成婚第一年,外祖母来信,让她带着谢玉恒一起回去看看母亲,他也是用这样冷淡语气拒绝的。
自那之后,她便不再求他了,因为她知道了,一旦谢玉恒不愿做的事情,怎么求也是无用的。
低低吸了口气,季含漪轻轻摇头,看着谢玉恒:“我不是要与你说这个。”
说着,她将手上的和离书送到谢玉恒面前:“我们和离吧。”
“这是我写好的和离书,本来我昨日便打算给你的。”
说完,她目光平静的对上谢玉恒的视线:“不用费你多少时间,等你落款盖印,我便送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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