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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张纮踩着木屐从门中走出,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张昀,语气带着些懊恼,拱手道:“哎呀,紘治家无方,驭下不严,竟让那等蠢钝无知的刁奴,累张从事在此枯等多时,万望海涵宽宥!”
此刻的张紘心里,实在有点烦躁。
原本他是不用这么放低姿态的。但方才门房见他正在用餐,竟自作主张,将张昀视为“妄图攀附的无名小辈”,完全没当回事。直到他吃完后,才慢吞吞地来通报。
这一下就让他有些失礼了,也因此陷入了被动。
看到自家主人对着那个“无名小辈”拱手告罪,缩在门后的门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张昀脸上笑容温和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拱手还礼:“子纲先生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昀年少,等上一等,正好看看街景,无妨,无妨。”
张纮见他态度和煦,不似作伪,心中稍定。只觉得这位年轻的从事,心胸尚算宽厚,并未因此着恼。
他赶忙侧身,伸手延请:“张从事大度!还请入内……”
“子纲先生且慢!”张昀忽然抬手打断。
张纮心头“咯噔”一下!
坏了,这小子要出幺蛾子!
只见张昀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从容:
“哦,忘了告知子纲先生。我主玄德公,对先生才学仰慕已久!昨日因堂上人多事杂,未能与先生一晤,深以为憾。”
“今日听闻小子要来拜访先生,我主欣喜不已,特会同康成公高足、北海孙公佑,亲临贵府,欲与先生共论学问,畅叙古今!您看——”
他侧开一步,手臂一引,将身后不远处的刘备与孙乾完全展露出来:“玄德公与公佑先生,已久候多时了!”
张纮听到“我主玄德公”时,就觉得自己心脏在“哐哐”猛跳,此刻见了真人,额头的汗“刷”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盯着刘备,再次确认了正是昨日堂上主位之人。
嗯,确定了,就是他……
玛德!
张紘虽然还保持着士人基本的风仪,但脚下已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礼。
“紘治家不严,劳累使君久侯多时,乃紘之罪也!”
现在他的想法,就是尽量不给刘备借机发难的机会。
张昀搞的这出在他看来,就是刘备刚到广陵想玩杀鸡儆猴的把戏,且正好挑中了自己当那只鸡。
张纮已经有些后悔留在广陵了。
就该早点过江!
刘备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无辜”的张昀,连忙伸出双手扶住张纮,笑着说道:
“子纲先生不必如此。备今日恰逢其闲,闻听允昭要来拜访先生,心向往之,故而冒昧相随,实属唐突!”
“未曾提前递帖知会,乃是备失礼在先,先生何罪之有?倒是我等不请自来,叨扰先生清静了!”
张纮听着这番温言抚慰,感受着刘备手上传来的力道,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平复。
他深知刘备那番“无事”、“唐突”之言纯属谦辞。刘备入主广陵不过三日,有千头万绪等着他,怎会真的无事?
按常理推断,自己很可能是他入城后正式拜访的第一位士人!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非同寻常的重视!
更令他动容的是,刘备在门外被自己家丁晾了许久,竟然毫无愠色,反将失礼之责揽于己身!
这位刘使君竟有如此雅量?
此人胸襟气度,颇为不凡!
张紘感受到了刘备的真诚与尊重,如春风拂面般,令人心生暖意。心中因“被设计”而产生的芥蒂有所消散。
他连忙再拜:“使君言重了!使君与二位先生大驾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随即又郑重转向孙乾说道:“公佑先生清名播于齐鲁,纮心仪久矣!今日得见,幸甚之至!”
孙乾拱手回礼。
张纮定了定神,侧身肃立,躬身延请:“诸位贵客,还请移步寒舍就坐!”
转身引路时,看到那还愣在原地的门房,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把人烧穿。
门房吓得猛一缩脖子,不敢再抬头。
众人入得厅堂分宾主落座,侍从将香茗奉上。
出乎张纮意料,张昀率先起身,对着他拱手一礼,神色坦诚:
“子纲先生明鉴!今日门外‘小戏’,乃是昀年少孟浪好戏谑,一时兴起所为。”
“以此等顽劣之举,戏弄尊府仆役,实属不该!还望先生念在昀年幼无知,勿与计较,更不要因此惩戒那位门房。一切过错,皆在张昀!”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微变。
刘备端坐上首,看向张昀面带微笑。
允昭此举,既可化解子纲先生心中的芥蒂,又显仁恕担当,甚好、甚好!
孙乾亦是频频抚须颔首。
允昭郎君不掩己过,体恤下人,颇有“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的君子之风!
张纮闻言,怔了片刻,望向张昀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他正色还礼道:“张从事襟怀坦荡,仁心可鉴!吾定当遵从,此事就此揭过!”
经过这个小插曲,双方无形中拉近了一些距离,相互也有了一些了解,尤其是对张紘来说。
宾主稍作寒暄后,张昀便接过话头,“子纲先生容禀!我主玄德公,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孙。”
“昔年黄巾乱起,我主于涿郡起兵,亲冒矢石,转战四方。历经大小三十余战,所向皆克,积功授职。初平元年,亦投身讨董义师,酣战于虎牢关前!”
“董卓挟帝西窜后,联军四散。我主便辗转于青、冀之境,扶危济困,保境安民。”
“数月前,北海文举公(孔融)遭数万黄巾聚众围困,危如累卵!我主闻讯后,虽兵微将寡,仍毅然驰援!星夜兼程,力战破围,终解北海之厄!孔北海感其深恩。”
“然未及休整,惊闻曹操肆虐徐州,屠戮甚重,泗水为之不流!我主恻隐之心顿生,又得孔北海殷切相托,遂不顾疲敝,挥师南下!披坚执锐,与曹军数番鏖战,终助陶使君逼退强敌,保全徐州!”
言至此处,张昀神情凝重:
“然曹兵虽退,可广陵又遭笮融贼子荼毒。劫掠烧杀,致使郡内盗匪蜂起,民不聊生!更有淮南袁术在旁虎视眈眈,显露出侵占之意!”
“而陶使君经历彭城之败,本就元气大伤。且笮融叛逃时还裹挟了万余丹阳精兵,更使其兵力捉襟见肘,无力南顾。”
“我主知此情状,遂提告陶使君,自愿领部众南下广陵,靖安地方,拯民水火!”
“闻听我主愿担此千钧重担,陶使君慨然应允,便将广陵郡全权托付给了我家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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