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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的最后,刘备决定留下一千步卒、战马百匹给田豫和张飞调配。自己则亲率主力(一千五百步卒、五百骑兵),于两日后启程,继续向广陵城进发。当天晚饭过后,张昀私下里找到田豫,一进门便笑容满面地拱手道:
“国让兄!今日受主公重托,执掌射阳军政,独当一面,足见主公对兄长的信任倚重!此乃兄大展宏图之始,可喜可贺啊!”
田豫抬起头看着他,面容古井无波。
“允昭,”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玄德公……可是已有脱离公孙将军之意?”
张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为惊怒:
“兄长何出此言?!绝无此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此必是宵小之辈恶意离间玄德公与伯圭将军的金石之交!究竟是何人造谣生事,竟让兄长也心生疑虑?你与主公相处日久,难道还不明其心迹、不察其为人吗?!”
田豫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昀。
张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绷不住了,挠了挠头。
“呃……这……莫非是我的演技……有破绽?”
田豫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吐出四个字:
“破绽百出!”
“嘿嘿,”张昀露出几分尴尬的讪笑,“国让兄果然是法眼如炬!我这点拙劣的功夫,在你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田豫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玄德公留我在此地镇守,便是将南下后的退路交予我手。允昭你此刻前来……”
他顿了顿,“可是奉玄德公之命,来试探我心?”
张昀哈哈一笑,不再绕弯子,直接走到席上坐下,反问道:“兄长与玄德公相交数年,以你对其人品性的了解,他是那种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小人吗?”
田豫缓缓摇头。
“这便是了!”
张昀一拍大腿,“国让兄,在你今日欣然领命之后,我若还视你为一无所知的懵懂之辈,便是小觑了兄长的明睿才智!而我若对你心存半分疑虑,便是玷污了兄长的磊落品格!”
他语气转为诚挚,“你我虽相识日浅,但我深知田国让乃是智勇兼备、持节守正的真君子!你若心中不愿,根本不会接下这副重担!如今你既已接下,便无需我再多做试探。”
他目光灼灼盯着田豫:“难道兄长以为,玄德公对你了解之深、信任之重,还不如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吗?!”
田豫沉默不语,但神情已有所动容。
张昀见状赶紧趁热打铁,朗声说道:
“国让兄,你我皆知,公孙将军,勇则勇矣,然其格局气量,实不足以驾驭此乱世!”
他霍然起身,摊开手掌,开始逐一数落。
“其一,残害忠良!刘虞、刘伯安,何等仁义君子?坐镇幽州,怀柔胡汉,轻徭薄赋,万民感戴!其德望,岂是公孙伯圭可比?”
“然公孙却为一己私愤,矫诏将其擅杀!此举非但寒尽北地士民之心,更授予袁绍‘讨逆’名分。乃公孙伯圭自绝于天下大义!”
“其二,亲小人,远贤士!公孙所信重者为何人?商贾出身的公孙范!此辈有何经略之才?而奸佞如关靖,更是只会阿谀谄媚,坐视主君倒行逆施!”
“反观田楷、单经等忠义之士,或遭猜忌贬损,或不得重用!此等忠奸不辨,焉能不败?!”
“其三,任人唯亲!其用人,不问贤愚才德,只看是否为其亲族同乡!幽州多少才智之士,如兄台这般,只因非其‘自己人’而不得施展抱负?”
“其四,刚愎暴戾!其治下,苛待士民,赋税沉重,稍有不顺,即行屠戮!如此暴虐失道,又岂能长久?人心已失,纵有精兵十万,亦不过沙上垒塔!”
张昀的语气转为严厉:“故而,以弟之见,公孙瓒此人,刚猛有余而仁义不足,勇悍无双而谋略匮乏,驭下无方而治民失德!绝非雄主之资,亦非袁本初之敌手!其败亡……或早或晚,实乃势所必然!”
话锋一转,他的语调又充满了热情:
“反观玄德公!其出身,乃汉室苗裔,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孙。”
“其品德,弘毅宽厚!无论贩夫走卒,抑或名士豪杰,皆以诚相待。在平原,百姓箪食壶浆;在徐州,士族交口称赞!此等人心所向,岂是虚妄?”
“其才具,胸怀韬略,知兵善任!平原御袁绍,北海驱黄巾,徐州拒曹操,皆显其能。更难得者,是其百折不挠之志!辗转流离,仍雄心未灭,锐意更炽!”
“其识人用人之明,天下罕有!关羽、张飞,皆当世虎臣,甘为其效死力。便是以余区区之辈,亦蒙其破格简拔,言听计从!如此海纳百川,岂是公孙氏可比?”
“其忠义之名,更是著于四海!孔文举(孔融)知其名,陶恭祖(陶谦)重其义,天下有识之士,谁不知刘玄德乃当世英雄?!”
张昀语气愈发激昂,“诚然,主公目下,基业未固,疆域未及一郡。然观其气象格局,龙潜于渊,虎伏于林!其潜龙腾渊,飞龙在天之势,已在眼前!”
他压低声音说道:“国让兄,你可知徐州陶恭祖(陶谦)已然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徐州上下,自糜竺、陈登以降,诸多俊杰,其人望民心,已悄然汇聚于玄德公一身!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阻!弟敢断言——”
他直视田豫,“短则数月,长则一载!徐州这片膏腴之地,必将归于玄德公治下!届时,主公便是手握一州之地,拥兵数万之众的一方伯长!”
“那时我军兵精粮足,雄踞东方,北可图青冀,南可望荆扬!此等鹏程万里,指日可待!兄长乃大智大勇之人,岂愿舍此明主雄图,而回那注定倾颓的幽州乎?!”
田豫这等通透之人,利害得失早在其心中反复权衡!
真想离开,在刘备南下广陵,摆明不等公孙瓒回信那一刻,他便该悄然离去!
那封给公孙瓒的信,不过是层对内对外都需要的遮羞布罢了。
既然对方已将窗户纸捅破,张昀索性直接摊牌。
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便是要做那最后一根稻草,助田豫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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