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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挺好。”当晚,张昀让侍从端来一大盆清水,把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
躺在床榻上,他指尖划过胸口那道被神秘力量弥合后、仅余浅痕的致命伤,沉沉睡去。
第二日,张昀直睡到日上三竿。
侍从早已遵循刘备的吩咐,备好食水恭候多时了。
吃罢饭,张昀便安坐帐中,没有半点出门闲逛的意思。毕竟如今的他还需要避嫌,而且军营也不是遛弯的地方。
就这么待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张昀刚吃完饭,帐外传来刘备的声音:“允昭,可在?”
张昀掀帘而出,“使君。”
刘备拉着他进了隔壁自己的营帐,待两人坐下,才沉声道:
“特来告知允昭。明日清晨,我与云长、益德将率精兵,突袭曹军。若是能冲破围堵,我们便直接进入徐州城中,协助陶使君守城。”
“哦?”
张昀沉吟片刻,抬起头,面容古井无波,“既如此,使君可备好一番应对之辞,以防入城之后,陶恭祖或有托付州牧之意。”
“???”
这个问号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刘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托付州牧?
谁?
陶谦?
托付给谁?
我?
短暂的错愕之后,刘备第一感觉是自己理解错了,或者张昀说的其实是什么黑话之类的。
“允昭……你此言何意啊?”
“昀是说,陶谦陶恭祖,有可能会将徐州牧之位,主动让与使君。”
哦,我没理解错……那问题就更大了!
刘备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他方才明明只说了明日要突袭曹军,若能顺利入城便相助守城……好像也没说别的吧?
允昭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
有点离谱吧?
若非感受到张昀此时并非信口开河,刘备简直怀疑他是在跟自己逗闷子。
“这……允昭,此言……从何说起啊?”
按说以刘备和张昀目前的关系,其实还没到遇事问计的地步。
可张昀这话实在有点超纲,他身边又确实没有能商量这种事的人,故而明知此问有违身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
刘备决定把架子抛一边,这种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毕竟“我信允昭”嘛。
张昀倒也无所谓,就当聊天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敢问使君,对陶恭祖其人,了解几何?”
“呃……”刘备沉吟了片刻,“世人皆言陶恭祖仁厚敦笃,治理徐州颇见成效,在其治下,百姓富庶,仓廪充实……”
他说的基本上算是如今天下人对陶谦的普遍印象。
张昀嘴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陶恭祖此人,表似温和,实则精明强干,内有丘壑。早年坐镇幽州,后又追随皇甫嵩、张温转战西北羌乱。历职刺史(幽)、参军事(讨羌)。可谓既通庶政,亦善兵戈。”
张昀的语气不疾不徐。
“朝廷正是看中此点,黄巾乱起时,才委任其为徐州刺史,担负起平定本州黄巾的重任。彼时,其依仗丹阳精兵之悍勇,辅以招抚臧霸等泰山诸将,确也很快就平定了青徐一带的黄巾。”
刘备一听张昀要开讲了,立马正了正衣襟,腰杆都直了几分。
“便如使君所言,陶谦此前治理徐州确有建树,堪称乱世中的一片安居之所。”
张昀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些,“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识人不明!”
“先有黄巾降将张闿护送之时,贪图曹嵩财物,杀人越货,给了曹操攻打徐州的借口。”
“再有其丹阳同乡笮融,领万余兵马驻守重镇,却不战而逃。致使曹军长驱直入,屠城害民,彭城、下邳、东海三郡尽成血海!”
“身为一州之牧,识人不明,惹出大祸;手握重兵,又遭连番败绩;现今蜷缩在徐州城内,毫无保境安民之能……如此,岂能不令徐州百姓失望、士心离散?”
刘备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如今的徐州格局,泰山臧霸对他阳奉阴违,根本调遣不动;以糜、陈为首的本地世家,亦是失望透顶。陶谦手中所恃,仅剩万余丹阳旧部,不过堪堪自保于孤城中罢了。”
“说白了,他这个徐州牧,本就摇摇欲坠。再加上陶谦本人年迈体衰,想来也没几年好活了。当此困局中,最该想的是如何为陶氏一门寻条退路。”
张昀的话越发直白起来。
“如今徐州众矢之的,又被曹操紧盯不放,已成烫手山芋。只有赶紧甩出去,让旁人吸引仇寇目光,他才能带着家小抽身。之后不论是驻留徐州,还是退回丹阳老家,好歹还能保住陶家的家业。”
虽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刘备心里也悄悄犯嘀咕:
这“山芋”究竟是何物?
莫不是南方的稀罕吃食?
或是哪个他没听过的典故?
也说不定是“鳝鱼”“山雨”……
此时他看张昀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好意思打断问这种小事。
哎,算了,这也不是重点,对允昭说的领会精神便好。
“但这烫手山芋也不是随便甩的。”
张昀当然不知道刘备在想什么,只是接着说道:
“若效法笮融弃城而走,其一生清誉将毁于一旦。不到万不得已,陶谦绝不会这么干。故他所求之策,便需‘体面’二字。”
“要找到一位能力和名望都说得过去的接手之人。至于此人接手后能否守得住,则非他所虑了。”
“甚至在我看来,糜家、陈家那些本地大族,恐怕早已在暗中寻觅下家。毕竟陶谦随时能走,可他们根在徐州,无处可去!因此,总得找个能护住徐州的人。”
至此,刘备方才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在自己眼中仍是一方诸侯的陶谦,在张昀这儿已然危如累卵;而颇为富庶的偌大徐州,竟被他说成了烫手山芋。
虽然还是有一丢丢纠结“山芋”到底是何物,但刘备深吸一口气后,还是问到最关键之处。
“即使陶恭祖真有让贤之意……允昭又如何断定,他会选我呢?”
“使君仁义之名远播,且值此危难之际仗义而来,此‘德’之高也;”
“使君不避险阻,亲冒锋镝,率部冲锋陷阵!此‘勇’之显也;”
“若再能以区区千数兵马踏破敌阵,直入城中,此‘力’之证也!”
“如此“德、勇、力”三者皆备之人,能入主徐州岂不是皆大欢喜?”
虽然听着这话里都是在夸自己,但刘备还是品出了点别的味道。
“莫非……允昭的意思是,当下正如兖州士族昔日请曹操,来日迎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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