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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觉民走出练功房,两个佣人在门口候着,他指着屋内随口吩咐下去:“里边收拾一下。”佣人应下,他沿着走廊没行几步,就撞见李同正背着手站在门廊下,仰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鸟群。
他喊了声“同叔”,李同转过头来冲他笑笑,等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却再不见了李同的身影。
自从傅觉民晋升锻骨后,李同就不再整日看着他练武。
傅觉民向来觉得,李同是不怎么愿意教他的,一直以来,他跟自己都只讲本分,不掺半点情分。
会教自己练武,全看在老爹傅国生的面子上...
五分钟后,傅觉民坐上管家陈伯早早备好的小汽车,吩咐司机一声,车子慢慢驶出了傅家大门。
“少爷,今儿我们去哪?”
钱飞蹬着自行车跟在汽车旁,将身子凑过来跟傅觉民说话。
桃香村一行后,钱飞两人似彻底将傅觉民当成了自己人,喊他时连“傅”字都省了,直接唤“少爷”。
“圣功街。”
傅觉民回了句,然后便摇上车窗,钱飞也识趣,特地放慢车速,唯恐身子挡了傅觉民看车外的风景。
坐在车里,傅觉民手指摩挲着袖子上的翡翠玉扣,脑子里跳出一个人的身影。
周云芷。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
二叔傅国平让他有空继续多和对方接触,好再次引出当初妄图置他于死地的幕后之人,他今天便打算开始做这件事。
圣功女塾位于滦河城西,是早年一个西洋神父出资创办。
待大新民国成立,学校便被政府所接管,成了一所半公立制的女子中学,主要依靠政府的补贴,和社会各界的捐款维持着。
傅家每年也要给圣功女塾捐一大笔钱,严格来说,傅国生可以算得上是圣功的校董。
车子开了不大会儿,便到了地方。
校门口聚着三三两两的黄包车和小贩,右边一棵杏子树底下,还搭了个简陋的窝棚,每逢初一十五,圣功学院的师生都会在此施粥。
傅觉民隔着车窗,看到学校里新刷了白漆的西式教堂尖顶,阳光下明晃晃的,顶上还有几只白鸽在飞。
此时距离学校中午下课还有段时间,前排的司机转过头来问:“少爷,要不要开进去?”
显然,原身以前没少这么干过。
傅觉民却摇摇头,沉吟一阵,道:“算了,先去大街。”
“是,少爷。”
车子摇摇晃晃再度启动起来,掉了个方向,朝城东驶去。
大街不是特指某条街的名字,而是一个地方。
滦河县最热闹最繁华的地界。
不大的一块区域,开着超过百家的绸缎庄、成衣铺、杂货店、药坊、赌坊,还有茶庄、饭馆、剃头铺,洋行及照相馆。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类摊贩,说书的算命的,拉车的赶集的,逛街的跑腿的....俨然一副民国社会的众生百态。
车子开到十字街口就再也进不去,钱飞和马大奎两人的自行车也只能推着,傅觉民索性下了车,在街上慢慢走着。
他一身造价不菲的手工西装,走在热闹而简陋的街道上,和周遭的一切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周围基本都穿着粗布短褂的行人都用好奇和敬畏的目光打量着他,傅觉民原还想着好好感受下这个时代的市井气息,但每走两步,就要被举着各类吃食的小商小贩和拉车的黄包车夫堵住去路。
当一直跟在身后的钱飞两人第三次骂骂咧咧在路边青砖上使劲蹭着不小心踩了屎的鞋底,傅觉民终于无奈决定:“去新街。”
新街就位于大街旁,新街上多金铺和银行,还有各类高档饭店和茶馆。
转到新街后,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喧嚣顿止,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上次桃香村的那条蛇妖,二叔卖出去了吗?”
傅觉民拿出绢子擦手,一边走一边询问身旁的两人。
“上个星期就运上船了。
这次送的津海...”
钱飞忽的补上一句,“有件事差点忘了跟少爷说了,二爷让您有空去趟他那边,他给您准备了好东西。”
“哦?!”
傅觉民眨眨眼睛,才想起来傅国平上次好像确实说过,要送自己一件礼物。
“少爷。”
钱飞抬头望了望渐毒的日头,小声给傅觉民提议道:“要么找个地方坐坐吧,这天气闷的慌,刚又在人堆里挤了一身的臭汗...”
“好。”
傅觉民抬眼望了望,正好看到前方对街,伸出来一块中不中洋不洋的招牌,招牌上写着偌大的“生昌香舍”四字,底下还有一行稍小些的洋文。
“就去那吧。”
傅觉民指了指那招牌下稀罕的用了玻璃制的大门,还有门廊下摆满的各色花盆,随口道。
这家生昌香舍,算是滦河县唯一的一家高档西洋餐厅,据说里边的厨师是留洋回来的,专做西洋菜式。
前身去过几次,傅觉民觉得味道一般般,他眼下想进去看看,主要是这家餐厅还卖咖啡,他想尝尝民国时咖啡的味道。
“今个可是走运了,还能跟少爷进一趟洋餐厅。”
钱飞笑嘻嘻地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旁边的马大奎则闷声不语。
傅觉民笑笑,带两人朝餐厅走去。
刚想过街,迎面却驶来一辆汽车,恰好在餐厅的门口停下。
傅觉民随意朝车子扫了一眼,下一秒却站住不动。
只见那车上前后下来三人。
其中一人是个金发络腮胡的洋人,一个油头粉面,戴圆框眼镜的男人哈巴狗似的跟在洋人身后,至于最后一人....
竟然是一身干练装扮..许乐怡!
大胡子金发洋人下了车主动伸手想扶许乐怡下来,许乐怡没接他的手,自己下了车。
下车后正撞上不远处傅觉民投来的视线,许乐怡也明显愣了一下。
但很快,许乐怡的眼神便恢复自然,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就好像压根就没看到他一样。
傅觉民眯着眼睛,目送许乐怡操着一口流利的维多利语和金发大胡子洋人边走边聊进了餐厅大门,那狗腿翻译官没了用武之地,一脸憋屈地在两人身后跟着。
“少爷...”
钱飞似察觉出傅觉民神态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咱们还进去吗?”
“算了。”
傅觉民收回望向餐厅的目光,随手选了街上另一家茶馆,道:“我们去那。”
五分钟后,在生昌香舍正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傅觉民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一边喝茶,一边望着街对面的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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