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暮色四合,王府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渐浓的夜色中显露出森严的轮廓。通过考核的五个新人被带到一个狭小的配院,这里将是她们未来三个月的居所。院子狭窄,东西各有两间低矮的厢房,墙皮斑驳,透着年久失修的破败。
严嬷嬷面无表情地指派:“林婉儿、春桃住西厢第一间。沈未晞、春花住西厢第二间。剩下那个,独自住东厢。”
被点到名的春花怯生生地站出来,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的丫头,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睛又大又黑,看人时总带着受惊小鹿般的惶恐。她是李公公的远房侄女,这层关系让其他几个姑娘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林婉儿经过苏锦书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冷笑:“扫地的,还不快去你的东厢?小心李公公等急了,把你一起撵出去!”
苏锦书垂下眼睫,没有理会这幼稚的挑衅。她提起自己单薄的包袱,对那怯懦的春花微微颔首,率先走向西厢第二间。
房间比想象中更简陋。一桌两床,布满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唯一的窗户糊的纸破了好几个大洞,夜风飕飕地往里灌。
春花瑟缩着跟在后面,声音细若蚊蝇:“沈、沈姐姐……我帮你铺床……”
“不必。”苏锦书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我自己来。你收拾好自己的便是。”
她利落地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两套换洗的粗布衣裙和几件贴身物品。她动作麻利地铺好床铺,又将包袱重新系好,放在床头。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多看春花一眼,也没有丝毫抱怨。
春花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愣。这个沈姐姐,好像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别人要么像林婉儿那样盛气凌人,要么像她一样胆小怕事,可沈姐姐……她明明处境艰难,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镇定,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扛住。
“沈姐姐,”春花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我帮你一起去洒扫吧?东厢那边……听说不太干净。”
苏锦书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不干净?”
春花被她清凌凌的目光一看,顿时红了脸,绞着手指:“就、就是……以前好像死过个不听话的丫鬟,大家都说晚上能听到哭声……后来就一直空着,堆放杂物了。”
苏锦书眼底掠过一丝冷嘲。装神弄鬼?还是这王府本就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必。”她再次拒绝,语气依旧平淡,“李公公罚的是我,不是你。你早些休息。”
说完,她不再停留,拿起门后一把破旧的扫帚和水桶,径直走向院外那个更显阴森破败的东厢。
东厢房位于配院最角落,几乎完全被一棵枯死的老槐树笼罩,枝桠张牙舞爪,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暗影。房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严嬷嬷早已等在那里,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
“磨蹭什么?”严嬷嬷将钥匙扔给她,语气不善,“天亮之前打扫干净,若是有一处不合要求,仔细你的皮!”
门被打开,一股浓重的尘土和霉烂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屋内没有灯,只有惨淡的月光从破败的窗棂透进来,勉强照亮方寸之地。蛛网密布,杂物堆积如山,破损的家具、废弃的瓷器、甚至还有一些看不出原貌的锈蚀铁器,如同怪物的骸骨,在阴影里蛰伏。
苏锦书面色不变,挽起袖子,开始沉默地劳作。
她先是将所有能移动的杂物一一归置到墙角,动作轻巧,几乎没有发出声响。然后打来井水,浸湿抹布,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擦拭积了厚厚灰尘的地板。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后背,灰尘沾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但她眼神专注,动作沉稳有序,仿佛不是在接受惩罚,而是在完成一件至关重要的任务。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大部分区域已被清理出来。就在她挪动一个沉重的破旧木柜,准备擦拭其后墙壁时,动作猛地顿住!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她清晰地看到,木柜后方靠近墙角的地板上,其中一块青砖的边缘,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而且……没有积灰?
心,骤然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擦拭周围,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聆听着院外的动静。确认无人后,她才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叩击那块砖。
“叩、叩。”
声音空洞!
下面是空的!
苏锦书眸中精光一闪,立刻用指甲抠住砖缝,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松动的青砖撬了起来。
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黑洞,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内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
她迅速将东西取出,入手沉甸甸的,形状方正。来不及细看,她先将砖块恢复原状,把东西塞入怀中,继续若无其事地擦拭,只是心跳如擂鼓。
怀中的物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神不宁。这会是什么?是之前那个“不听话”的丫鬟藏起来的?还是……这王府里另有人在此匿藏秘密?
她强压下立刻查看的冲动,加快速度完成剩下的清扫。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东厢房终于焕然一新。虽然依旧破败,但至少干净整洁,再无尘埃。
严嬷嬷准时出现,挑剔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连角落缝隙都没有放过,却硬是挑不出半点错处。她阴沉着脸,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用处。滚回去歇着,辰时准时到前院听差!”
“是。”苏锦书低眉顺眼地应下,提着空空的水桶和扫帚,退出了这个让她心惊肉跳的东厢。
回到西厢第二间,春花还在熟睡。屋内一片漆黑。
苏锦书悄无声息地躺到自己的硬板床上,面朝墙壁,用薄被蒙住头,这才在绝对黑暗的掩护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层层油布。
里面包裹着的,竟然是一块玄铁令牌!令牌做工精致,正面浮雕着一个狰狞的狼头,獠牙毕露,眼神凶戾。背面,则刻着一个笔锋凌厉的小字——
“影”!
这是……?!
苏锦书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猛缩!
她认得这种令牌!十五年前,苏家满门被屠那晚,那些如鬼魅般冲入府中、见人就杀的黑衣杀手腰间,挂着的就是这样的狼头令牌!只是那些令牌是木制,而这一块,是玄铁!
“影”?这是什么组织?是萧绝麾下的秘密力量吗?
难道……当年屠杀苏家的,真的是萧绝?!这块令牌,就是铁证?!
无边的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要颤抖起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才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如果这令牌是萧绝麾下的,为何会被人如此隐秘地藏在一个废弃厢房的地砖下?那个藏令牌的人,是谁?是敌是友?
这王府,果然藏着惊天秘密!而她,似乎已经无意中,触碰到了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
“唔……”
隔壁床的春花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苏锦书浑身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令牌重新用油布包好,死死攥在手心,藏于枕下,然后闭上眼,装作熟睡。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而苏锦书知道,她脚下的路,也已然踏入了最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这块意外得来的令牌,是复仇的曙光,还是……催命的符咒?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