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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社科院,仿佛自成一派静谧的天地。窗外是萧瑟的北风,窗内却只有书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
林窈坐在靠窗的工位上,面前摊开的是刘所长给的关于“数字经济赋能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厚厚一叠课题资料,旁边还摞着她自己找来参考的文献书籍。
几天下来,她深入接触这个课题,越是钻研,心里那份初来时的从容底下,便越是生出几分敬畏。
她原以为自己在事务所和发改委历练过的数据建模和分析能力,在这里足以应对。
但真正融入刘所长的团队后,她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团队里一位寡言的老研究员,对区域经济史的脉络信手拈来,其宏观视角的纵深,是她之前做项目审计时从未触及的;
另一位年轻些的博士,对数字经济的伦理边界和法律规制研究之深,也让她大开眼界。
“活到老,学到老,古人诚不欺我。”午休时,林窈对着坐在旁边工位、热心肠的张巧轻声感叹,指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以前在事务所、在发改委,觉得自己还算见过些世面,处理过棘手问题。到这里才发现,学术的海洋更深,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张巧是所里的“老人”,消息灵通,人也爽利,她端着保温杯,笑道:“小林啊,你能有这个想法就对了!咱们这行就是这样,看着不显山不露水,肚子里没点真材实料,一篇像样的报告都撑不起来。
刘所长常说的,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嘛。你年轻,底子好,悟性又高,慢慢来,急不得。”
正说着,刘所长拿着水杯走了过来,听到只言片语,温和地接话:“小林适应得很快,昨天讨论会上提的那个关于数据要素确权难点的看法,角度很新颖,切中要害。”
他看向林窈,眼神里是纯粹的学术探讨,“不过,里面的论证部分,还可以再找几个典型案例支撑一下,回头我把之前收集的相关案例发你参考。”
“谢谢所长,我正觉得那里论证有点单薄,有案例就太好了!”林窈连忙道谢。
思绪迅速被“如何把论证做得更扎实”所取代,道:“我昨晚也查了些资料,发现东南某个试点城市在数据产权登记方面有些探索,但具体操作细节还不清楚,正好可以对照您给的案例深入学习。”
“哦?你也注意到那个案例了?”刘所长眼中露出赞许,“不错,嗅觉很敏锐。那个案例很有代表性,回头我们可以重点讨论一下。”
当然,新环境也免不了好奇的打量。
有同事旁敲侧击地问她:“林研究员这么优秀,以前在哪儿高就啊?怎么看都是干大事的人,怎么想到来我们社科院这‘清水衙门’了?”
林窈早已准备好“技术宅”的人设,闻言,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书呆子气和坦诚:“以前在事务所搞数据建模,天天对着海量凭证和现金流,太耗神了,身体有点扛不住。
觉得社科院环境安静,能沉下心做点有长期价值的研究,就考来了。”
她顺势把话题引向专业,看向那位提问的同事,“说起来,党工,您上次那篇关于数据跨境流动安全评估的论文里用的那个风险量化模型,我反复看了几遍,有个参数设定不太明白,能不能向您请教一下?”
被她称为“党工”的同事一愣,随即被带入了专业讨论,认真解释起来。
几次下来,大家发现这位空降的新同事,除了背景成谜外,性格有点“学术痴”,聊天三句不离本行,对她那些“背景”的好奇,也就渐渐淡了,转而更关注她在专业上的见解和能力。
忙碌的间隙,林窈也会拿起手机。
和周砚深的沟通,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见缝插针”。
他的工作进入了“白加黑”、“五加二”的模式,林窈完全理解也很心痛。
他们的交流,主要依靠微信。
她会在午后休息时,拍一张窗外落在光秃秃树枝的照片发过去:
【看,像不像你办公室窗外那棵?感觉比你办公室窗外那颗造型好看些,哈哈哈哈。】
会在晚上炖好一锅温润的银耳雪梨汤时,拍个照片:
【周书记的专属宵夜已备货,静待签收。宝宝试图偷喝,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他的回复往往延迟,且简短。
可能在深夜十一点,她的手机才亮起:【刚散会。我窗外这棵精神状态要好些,长的很“嚣张”。汤留着,我回来喝。】
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简单的系统表情:微笑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即时回应。
但每一条,林窈都知道他看了,也回了。
这种“异步交流”,成了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维系着忙碌时空两端的那根线。
家,成了他们唯一能真实触碰彼此的“避风港”。
无论周砚深多晚回来,林窈总会让玄关留一盏暖黄的壁灯,餐桌上温着简单的宵夜。
这天晚上,快十二点了,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窈正窝在沙发里看书,闻声放下书,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周砚深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眼底带着血丝,连嘴唇都有些干涸。
“回来了?”林窈接过他沉甸甸的公文包和大衣,一股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伸手用力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先去看了看在窝里睡得四仰八叉的宝宝,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才转向林窈,“不是让你先睡,不用等我。”
“下午在所里咖啡喝多了,反正也不困。”林窈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蹙眉,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凉,“脸色这么差,今天又连轴转了?吃饭了吗?”
“有个突发情况,开了几个紧急协调会,饭吃了。”周砚深走到餐桌边,看着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银耳汤,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瞬。
他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甜润滑过干涩的喉咙,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的东西好吃。胃里都暖和了。”
林窈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慢点吃,锅里还有。
今天刘所长夸我了,说我提的观点角度新,切中要害。”
周砚深抬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眼里的疲惫被笑意冲淡了些许:“我们林研究员,在哪里都是金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调侃,“看来社科院这片土壤,很适合你这条……嗯,转型成功的咸鱼。”
“去你的!”林窈嗔怪地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不过说真的,那里藏龙卧虎,我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以前在项目组,更多是解决‘怎么做’的问题,在这里,还要深挖‘为什么’和‘未来会怎样’,视野不一样。”
“有敬畏心是好事。”周砚深几口吃完宵夜,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语气认真了几分。
“但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优势在于跨界的视角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这是很多纯学者不具备的。把握好这个度,你的研究会更接地气,更有生命力。”
“知道啦,周老师。”林窈笑着应承,看他吃完,便起身收拾碗勺,“快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我给你放水?”
周砚深却坐着没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很暖,带着刚吃过热汤的温度。
他微微用力,将林窈带到自己身前,然后伸出双臂,环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家居服腹部。
这是一个带着依赖和卸下所有防备的姿态。
林窈愣了一下,随即心软成一滩水。
她轻轻放下碗,用手一下下,温柔地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感受着他发丝间淡淡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室外的寒凉。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客厅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呼啸而过的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让我充会儿电。”
“嗯。”林窈低低应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充多久都行。我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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