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龙LOONG > 第5章 相依为命与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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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难——磨难之难

    男一号送来的黄连素与口服补液盐救回了母女俩的命。然而,药物无法驱除母女长时间所承受的磨难。

    女人不再去做指导。团长派人来请了几次,没有说动。她继续教女儿钩织窗帘。只是现在她们钩织的窗帘花纹更加密集,有些密不透风的感觉,她也比以往更加沉默了,只是在与女儿讨论图案的纹路时才不得不含糊地说上几个字。两人相互交流时不用大声说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可以心领神会。她们有时又相互默契,谁也不说话,好像一说话就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灾难。房间里静悄悄的,时间仿佛停顿下来,只有写字台上的马蹄表滴答滴答从容不迫的脚步声表明世界还活着,并不紧不慢的向前踱着。

    这一天,早饭后,女儿没有参与妈妈的钩织工作,出去不知找谁玩去了。孩子们在大院里玩耍相对安全,家属院中都住着熟人,很少有外人进来。

    女人将钩针拿起几次,又都放下。在屋内转了几圈,在房门前停下脚步,抬头观察房门上方的玻璃窗有好一会儿。然后,又在四下里寻找什么,但四壁如洗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出想要的东西。

    她坐回床上,从线筐里拿出成团的细线,开始整理,从床头绕到床脚,又从床脚绕到床头,来回往复,几乎有上百次。缠绕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

    当她从系在天窗窗框上的绳套中滑落下来时,脖子上被勒出了血印,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爬起来,再次开始在床上更快地缠绕她的线绳。

    当她再次站上椅子向门上的玻璃窗的窗框系绳子时,女儿突然从外面推门闯入。

    “妈妈,你在干嘛?”女儿大张着嘴巴仰头看着她问道。

    “我在,我在,修窗子,你——看不见吗?”她慢条斯理地小声说。

    “那你怎么哭了?”

    “啊,我没有哭,妈妈没有——”

    女人从椅子上缓缓地下来,腿软得差点跌倒。

    “我感觉还是有什么原因——”孩子讲完这句话,感觉自己开始长大。

    女人望着女儿,若有所思,轻声说:“原因?就是,因为你是妈妈最好的宝贝。”

    她逐渐镇静,站定在那里。她还想挪动一下脚步,但好像脚下生了深深的根。

    置于颈项的透明“隐忍之鳞片”重要至极,如果断了命脉,也就没有了未来。

    苗红整日里随母亲在家里钩织门帘与窗帘。日复一日这样的劳作,她没有感到任何烦闷,倒是自然而然地沉浸在这样温馨的生活中,认为理所当然。

    母亲教她如何用钩针,如何编织花朵、石榴、蜻蜓、瓢虫、风车、小房子等等各种花纹图案。实际上,她很快就能够做得很好,甚至编织水平与母亲不相上下,只是由于她的手还小,手指不够长或者力道不够,有时又擅自要探索不同的织法,使钩织出来图案的比例有时会稍有失调。每当此时,看着两人作品对比的鲜明反差,娘儿俩就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拆开合作钩成的东西,重新开始。如果又犯了类似的错误,则再次拆开,再次重新开始。有的作品拆开又钩织了不知道多少次,直至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程度。

    女儿总是喜欢细细地观看母亲纤细白嫩的手指精巧地捏着被磨得银光闪亮的钩针,灵巧地将白线往复编织成一条条小辫儿的样子,再将小辫子编织成变化多端的图案。有时,她会去扒着那双美丽的手去看被遮住的图案,借机多抚摸一下妈妈纤细的手指与白皙的手腕,感受那种润滑的腻腻的感觉。

    妈妈似乎对女儿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就将她的小手儿放在自己的手心上,轻轻地抚慰,后来,再抚摸几下她的头发,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女儿就会捧起妈妈的手尽情地亲吻,贪婪地用小鼻子使劲儿吸入那好闻的气味儿,娘儿俩就会嘻嘻地笑在一起。

    每当此时,女儿会更加清晰地闻到母亲馨香的气味。这种味道总是让她感到十分舒适,天气阴冷的时候,母亲的气味儿使她觉得很温暖;天气热的时候,母亲的气味儿使她觉得很是安全;她愿意总能沉浸在这种令人迷醉的味道里。

    只有那一次,妈妈高高在上修理房门上面的玻璃窗时,她身上的气味很是奇怪,她很不喜欢。妈妈哭过之后的第二天,她又逐渐找回了妈妈的美好味道。

    有时,妈妈也会抬起头望向窗外,问她是不是可以到外面去透透气,尝试着与其他小朋友四处去跑一跑。此时,女儿也会听话地穿上外套,趿拉上她的小皮鞋到外面去看看。

    孩子们的天地里是没有大人的。尽管有些婆婆妈妈的人在孩子身后指指点点,或撇嘴或嗤笑,但周围总有足够多的东西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苗红经常在楼房拐角处查看蚂蚁们外出寻觅食物,在乌云蔽日大雨来临之前,看蚂蚁成群结队匆忙向高处搬家。

    有时,她会远远地观看其他女孩子跳房子、跳皮筋、抓羊拐。女孩子们人手不够时,还问她是否要加入游戏,她只是呆呆地摇头,走开,去寻找其它新鲜事物。

    相比而言,男孩子们的游戏更能吸引她的注意。男孩子们疯狂的撞拐子、砸驴、骑马打仗、投砖头、拍烟盒元宝、抽陀螺、弹弓和手枪齐上阵的枪战、乒乓乱响的玻璃弹珠游戏等等,都能让她看着入迷,有时,看到游戏进行到激烈之处,她还偶尔露出难得的微笑,嘴角现出浅浅的酒窝。

    一次,苗红看到那只传说中的大白猫叼着一只大灰老鼠从单元门口经过。她悄悄地跟在后面,为了保持隐秘行动,一路上忍着没有去踢小石子儿和小树枝。白猫警惕地回头瞄了她一眼,确认无害后,迈着软绵绵的步子从容地沿着楼房墙根一路走去。

    向左拐,穿过矮树丛——那里是男孩子们捉迷藏经常钻入的隐身之处。

    绕过白铁皮搭成的自行车棚——那里是男孩子们在其中钻来钻去碰运气不被逮到,又富有挑战性和变化多端的迷宫游戏理想场所。

    经过一座木板房——这里是男孩子们玩枪战的战场,或者是关押俘虏施加酷刑的监牢,或者是顽抗到底壮烈牺牲的悲壮之地,或者是大小内急的应急茅厕。

    路过一连串修筑防空洞剩下的碎砖堆——这里是男孩子们修筑碉堡,或者投掷砖头,以烟盒元宝与玻璃弹珠做赌注彩头的砖头横飞之地。

    白猫绕到水泥浇筑的防空洞平卧式入口后面,身形一闪消失了。

    苗红跟到防空洞入口处,发现洞口的大铁门板留着一道近一拃宽的开口,铁门的门鼻被挂在铁链上生锈的大挂锁锁住。苗红踏上锈迹斑斑的深棕褐色厚厚的铁门,用两只脚交替跺了跺,铁板没有反应。

    脚上穿的小皮鞋是之前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原本是红色的,在母亲的提示下,父亲用黑色鞋油把它们给涂黑了。两年前穿上时,父亲已不在了,鞋子也还太大。现在,鞋子显得有些小了,挤脚,鞋面上暗红色与灰黑色斑块交错。红色斑块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用小石块摩擦鞋面,在黑色之下显出更多的红色,红色很是好看。她继续磨,但很快,红色又被石块磨得模糊不清。右脚上,鞋的内侧皮面已有部分与鞋底分了家,像一只微张着嘴的蛤蟆。爸爸的形象也在小红的记忆中变得模糊。

    她双脚跳起,在铁门板上蹦了蹦,这回,门板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她偷偷抿嘴笑了笑。之后,四下里寂静无声,没有别的动静。

    第八难——跨过“鬼门关”

    苗红返回的路上经过矮树丛,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儿,她哼唱着歌谣“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了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溜圆的脑袋合着节拍上下左右摆动,两支光溜溜的小辫儿随之上下左右摇摆。之后便是这个鬼丫头带着小朋友们跨过了“鬼门关”。

    女孩儿站到苗红面前,停下哼唱,问道:“你是苗红吧?”还没等到回答,又说:“对的,你就是苗红,没错。走吧,陪我去找东西。”

    苗红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儿就已经拉起她的手,“走吧。”

    “我叫黄念念,叫我念念就行。”女孩说。

    “我们要到木板房那里去找我哥哥的枪。”她边走边说。

    “我哥老是丢三落四,不让人省心。唉,我有时又想,他是不是有意要这样做,好借机会使唤我。”

    苗红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她们一起走进木板房,木板房窗户大敞大开,一半的玻璃已被孩子们干掉了,房内东西墙两侧,各有一座砖头城堡。

    起初,孩子们选择在东边修建了城堡兼司令部,选址依据是,因为日出东方、东方压倒西方、文东武西、东方具有压倒性优势。后来,在每次战争结束后,免不了有败落的一方为泄私愤,偷偷将大粪泻在胜利者的司令部里,令所有人不堪忍受。

    后来,新的司令部就在西墙边建筑起来,选址的依据是,因为虽然日出东方,但终归还是要日落西方;虽然东方压倒西方,但敌对势力更加阴险狡诈,经常先发制人,西方更加实力超凡;虽然文东武西,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与敌人说不清楚道理,用武力解决是最好的回答;最后,西方是所有人的归宿,是圣地所在的方向,这也是孙悟空师徒四人取经必去的方向。

    刚进入到木板房大门,念念又轻轻把苗红推到门外,“你在门外等着吧,这里面太臭了,你受不了。”

    她用小手儿捂着鼻子和嘴,跑到西墙边的堡垒里面,一下子就从红砖堆凹槽的武器库里找到了哥哥的弹弓手枪。武器库里还有两支变了形的弹弓,一些用花花绿绿烟盒纸折成的子弹,墙角堆放着用各种长短粗细的树枝做成的长枪与大砍刀。她没有理会其它的东西,只将手枪抓在手里,跑了出来。

    念念来到在门口的苗红跟前,拉着她跑到一旁去,一边用右手在脸前不停地煽动着空气,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你相信吗?我只憋了一口气就从里面取出来了手枪。”她接着说“里面真臭,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在这里面玩。”

    “你看,就是这把枪。”念念把枪在苗红眼前晃晃,说:“漂亮吧?”

    手枪用粗粗的铁丝弯成,造型规整,比例匀称,刚劲挺拔,用双股皮筋挂上子弹时,结构不会有任何颤动和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形,弹射出的子弹强劲有力,曾经在激烈的对垒战中在学民和广利的脑袋上留下好几个红疙瘩。而枪手在中弹者抱头鼠窜之时,尽可以高擎这把漂亮的手枪摆出威风凛凛的英雄造型。

    这支枪放在大院里的任何地方,都几乎没有可能被其他孩子拿走,因为它的造型太独特了,仅此一支,即便是有谁私自拿走据为己有,也不敢拿出来使用。所以,黄明明总是大大方方地把它随手乱放。

    “这是吴大力叔叔给哥哥做的。”念念说,“他还给我哥哥做了一把链条火药枪呢,就是用自行车链条做的枪头,用火柴头儿作火药,可以像真枪那样打出铁钉子。不过,我哥哥只试打了一枪,就被爸爸给没收了。他不让我哥哥惹事。”

    两人走着,念念说:“吴叔叔原来是一个——他们叫做翻砂工。哦,吴叔叔是学民的爸爸。后来,他在搬运你们家的家具时被砸了一下腿,成了跛脚。其实,他是为了救红麻子,当时红麻子抬不动家具,要被压死了,是吴叔叔救了他,但是那些家具太沉了,吴叔叔的脚被压骨折了。后来那些家具被劈了,放到高炉里,却也烧不起来,还把炉膛给堵住了,费了老大的劲才给清理出来。他是工伤,爸爸安排他看大门。吴叔叔老给我们做好玩意儿呢,对我们可好了。”

    她们走到楼前,念念放开苗红的手,问道:“小红,我们跳皮筋时叫你,你怎么不参加呢?”

    “我不会跳。”

    “我们教你。”

    她们靠在苗红家楼门口的门框上聊到了各自的见闻和日常经历的事情。念念对小红钩织门帘窗帘的工作又是惊诧又是羡慕,求小红一定要找机会教自己钩织各种花样的门帘窗帘,苗红满口答应了。

    更多的时候,是念念在说她与伙伴们的游戏,尤其是,她参加哥哥与伙伴们的游戏。他们的游戏更加多变而有趣,经常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让人充满期待。

    最后,念念说到,昨天上午,她看到那只大白猫的大肚子瘪了下去,肯定是生了小崽儿,不知将小猫藏到了哪里。

    “我刚才看到它跑到防空洞里去了,还叼着一只大老鼠,老鼠的尾巴拖到了地上。”小红说。

    “真的吗?”念念叫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它了。”,她拍了一下手,忘了手里的枪,手掌被硌了一下子。

    她不顾疼痛,接着又叫道,“哦,它给自己的孩子吃死老鼠,多脏啊,我们得给它搞一点真正能吃的东西。”

    小红没有说什么。

    念念说:“这个你不用管了,我来找点吃的。你在家里等着,我们下午来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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