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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比主殿更为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但同样干净得不可思议。林逸舟脱下湿透的外套,试图拧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半开的门缝,再次落在那口诡异的水缸上。“一定是某种物理 trick… 或者我太累眼花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用理性解释。山风裹着雨丝从窗户缝隙钻入,让他打了个寒颤。当务之急是生火取暖,否则没等雨停,他先要病倒在这荒山野观了。
他起身打算去向那位清微观长借个火折子,或者至少讨根蜡烛。刚走到主殿门口,却见清微已站在那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点燃的油灯和一张…A4纸?
林逸舟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看错。在这座仿佛停留在百年前的古观里,A4纸的出现比那口舀不空的水缸还违和。
“林居士,”清微将油灯和纸一并递给他,语气平淡无波,“灯给你。另外,把这个签了。”
借着灯光,林逸舟低头看去,纸上是用工整的毛笔小楷书写的…欠条?
【暂赊契】
今有居客林逸舟,因天雨阻途,暂借宿于观澜观。经双方议定,各项费用明细如下:
一、 住宿费:单间一夜,计叁佰圆整。
二、 餐饮费:清茶一盏、素饼二枚,计壹佰圆整。
三、 灯火取暖费:油灯一盏,计伍拾圆整。
四、 惊扰清修费:夜间喧哗,扰观内清净,计壹仟圆整。
五、 瓦片损耗费:入院时气急败坏,恐震落房上琉璃瓦一片,计肆仟肆佰叁拾捌圆整。
以上共计伍仟捌佰捌拾捌圆整。立契为证,七日为限,因果两清。
林逸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前面几条他虽然觉得贵得离谱,但尚可理解。最后一条“瓦片损耗费”简直匪夷所思。
“道…道长,”他指着那条,“这瓦片…我进院时虽然着急,但也不至于…”
他话没说完,清微已抬手指向殿顶一角。顺着他指的方向,借着闪电的光,林逸舟似乎真看到屋檐下某处空缺了一小块阴影。是不是原来就有缺憾,他根本无从考证。
“此瓦非寻常瓦片,乃前朝旧物,价值不菲。”清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估价肆仟肆佰叁拾捌,已是折后。”
林逸舟看着她清冷绝尘的面容,再低头看看这张充满现代借贷合同即视感、却用着文言词汇的“暂赊契”,一种极度的荒诞感油然而生。这位仙子般的道长,怕不是个精于算计的财迷?
但他此刻无处可去。外面暴雨如注,深山老林里,这里是唯一的避难所。5888元虽然肉痛,但总比在外面被雷劈死或失温冻死强。
“好吧…”他叹了口气,妥协了,“我签。但道长,我身上实在没现金,手机也没电了,这钱得等我回去才能…”
“无妨。”清微不知从哪又变出一盒红色的印泥,熟练地打开,递到他面前,“按指印即可。七日之内,结清便可。”
这份熟练度,让林逸舟恍惚间觉得她是不是经常干这事儿。他硬着头皮,在欠款人位置签下“林逸舟”三个字,然后蘸了印泥,用力按下一个手印。
清微拿起欠条,轻轻吹干墨迹和印泥,动作优雅地将它对折,再对折,然后…塞进了她那宽大的道袍袖中。那袖子看似空空如也,纸张放入后竟不见丝毫痕迹。
她抬眼看向林逸舟,眸光深邃,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出头女子该有的眼神。
“契约已成。”她缓缓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七日为限,因果自了。”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飘然离去,宽大的道袍下摆在青石地上曳过,没发出一丝声响。
林逸舟站在原地,手里端着那盏昏黄的油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主殿的屏风后,心里那点荒诞感逐渐被一种莫名的不安取代。
“七日为限…因果自了…”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这听起来,不像是在单纯地说还钱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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