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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那一声混杂着痛楚与暴怒的嘶吼,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庚字擂台周遭的死寂。

    短暂的凝滞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哗然!

    “看……看见了么?王虎师兄的巨岩铠……被点穿了?” “不止点穿!是连肩胛骨都碎了吧?血流了那么多!” “那是什么指法?怎么可能有这种威力?我根本没感觉到灵力波动!” “剑门……这虾仁……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以废人之躯,连败孙禹、王虎……这届大比最大的黑马,恐怕就是他了!”

    惊呼、质疑、骇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人群中瘟疫般蔓延开来。那些原本带着戏谑、准备看剑门笑话的目光,此刻尽数化为凝重与惊疑。虾仁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再也不是先前那般无人问津,而是激起了层层叠叠、再难平息的波澜。

    牧尘在台下,激动得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攥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望着台上那道虽然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身影,眼眶竟有些发热。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小师弟绝非池中之物!

    而与牧尘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群中那几个与赵焯关系密切的弟子。他们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互相交换着震惊与狠厉的目光。王虎的惨败,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这已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彻头彻尾的失控!必须尽快将消息传给赵师兄!

    擂台之上,裁判弟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高声宣布了结果。几名执事弟子上前,将因剧痛和失血而面色惨白、眼神怨毒的王虎搀扶了下去。

    虾仁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手。那四根暗青色的手指,此刻如同被砸裂的瓷器,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血痕,指尖更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脚下的擂台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一股股钻心刺骨、仿佛要将指骨寸寸碾碎般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

    更深处,是丹田暗伤被牵动后传来的、阴魂不散的隐痛,以及精神极度透支后带来的、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裂开的眩晕与空虚。

    剑元,已涓滴不剩。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鲜血淋漓的右手,凑到眼前。透过那些裂痕,他能模糊地“看到”手指内部,那初步开辟的、纤细而坚韧的“剑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金煞之气在其中躁动不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代价惨重。

    但他那双沉寂的眼眸深处,却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这痛楚,这伤势,都在清晰地告诉他——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这以身为剑、引煞淬体的法门,拥有着足以撕裂常规修仙认知的恐怖潜力!

    他强忍着眩晕,从破旧的衣衫上撕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动作缓慢而稳定地将右手手指层层缠绕起来,暂时止住流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痛楚神经。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迥异面孔,将他们的震惊、畏惧、忌惮、乃至隐藏的杀机,一一收入眼底。最后,他的视线与人群中那道抱着双臂、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对上——是常昊。

    不知何时,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师兄,也来到了擂台附近。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却精光闪动,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是一丝……兴奋?他对上虾仁的目光,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算不得笑容的表情,随即微微颔首。

    虾仁心中微动,也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但一种属于剑门弟子之间的、带着锋锐棱角的认可,已然传递。

    他不再停留,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下了擂台。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仿佛踩在那些质疑与嘲讽的尸骸之上。

    牧尘立刻迎了上来,想伸手搀扶,却被虾仁用眼神阻止。

    “我能走。”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牧尘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被鲜血浸透的右手布条,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如同一名忠诚的护卫。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再无人敢公然嘲讽,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回到剑门弟子在演武峰的临时落脚点——一处偏僻的、几乎无人注意的石崖下。虾仁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在地,闭上双眼,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小师弟!你怎么样?”牧尘焦急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从储物袋里翻找疗伤丹药,却想起剑门资源匮乏,他自己也仅有几颗最普通的回气丹,对虾仁这种诡异的伤势根本无用。

    “……无妨。”虾仁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示意牧尘不必忙碌。他尝试运转《基础剑元篇》中那粗浅的调息法门,引导体内残存的气血去滋养受损的右手和干涸的丹田,但收效甚微。剑元的耗尽和筋脉的损伤,不是单靠气血就能快速恢复的。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能量。

    就在这时,一阵清冷的幽香随风飘来。

    凌霜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崖旁,依旧是那副冰山之姿。她目光落在虾仁那包扎着、却依旧渗出鲜血的右手上,清冷的眸子微微波动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白光包裹着一个小巧的玉瓶,轻飘飘地落在虾仁身前。

    “断续膏。”她只说了三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份不动声色的关切,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说完,她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

    断续膏?虾仁微微一怔。这可是对外伤,尤其是筋脉损伤有奇效的灵药,在外门弟子中堪称珍贵。凌霜师姐……

    牧尘已经惊喜地捡起玉瓶,打开塞子,一股清凉沁人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是三师姐给的断续膏!小师弟,快用上!”

    虾仁没有推辞,接过玉瓶,小心地解开右手染血的布条,将那碧绿色的、晶莹剔透的药膏均匀涂抹在布满裂痕的暗青手指上。药膏触及皮肤,立刻传来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那火辣辣的刺痛感顿时减轻了大半,甚至能感觉到受损的筋脉在药力作用下,开始缓慢地弥合、滋养。

    他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剑门,终究是不同的。

    敷好药,重新包扎妥当,虾仁感觉好了不少,至少那钻心的剧痛缓解了许多。他靠坐在石壁上,一边默默运转调息法门,加速吸收药力,恢复着透支的精神,一边在心中复盘着刚才与王虎的一战。

    【破岩】的威力毋庸置疑,但消耗太大,且对自身负担过重。面对实力更强、手段更多的对手,仅靠这一招,风险极高。

    必须开发出消耗更小、更灵活的攻击方式。比如,将剑元凝聚成更细的“针”,进行点穴或干扰?或者,将剑元附着在身体其他部位,比如手肘、膝盖,进行出其不意的打击?

    还有那块溪石……刚才战斗时,怀中的它似乎又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虽然一闪而逝,但确实让他濒临崩溃的意志稳固了一丝。这东西,到底有何奥秘?

    他沉浸在思索中,外界关于他两战连胜、尤其是重创王虎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整个演武峰。

    “听说了吗?剑门那个废人虾仁,把巨斧峰的王虎给废了!” “不是废,是击败!正面击破了巨岩铠!据说用的是一种诡异的指法!” “指法?什么指法能不用灵力就破开炼气六层的防御?” “邪门!太邪门了!这下谁还敢小看剑门?” “看来这次大比,有乐子看了……”

    议论纷纷中,虾仁这个名字,终于不再是“废人”的代名词,而是蒙上了一层神秘、危险而又强大的色彩。

    高耸的观礼台上,几位一直闭目养神的长老,也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剑门弟子所在的那处偏僻石崖。

    “洛师侄,你剑门倒是收了个……有趣的弟子。”一位面容清癯、身着八卦道袍的长老,捋着长须,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洛青休坐在角落,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顽石一块,尚需打磨。”

    那长老笑了笑,不再多言,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

    石崖下,虾仁缓缓睁开眼。药力化开,精神恢复了一些,右手的痛楚也减轻不少。他低头,看着被包扎好的右手,感受着那下面蠢蠢欲动、渴望恢复和变得更强的锋锐之意。

    第二轮的比赛还在继续,但他因为伤势,被允许延迟进行下一轮的抽签和比赛。

    这给了他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抬起头,望向演武场中央,那些气息越发强大的擂台,目光最终落向青云宗深处,那些云雾缭绕、象征着更高权力与力量的山峰。

    赵焯……你听到了吗?

    我这块你亲手打造的“顽石”,已经开始……磨出锋刃了。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理会外界的纷扰,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断续膏的药力和自身残存的气血,全力修复着右手的伤势,同时,那沉寂的意志,再次开始锤炼,如同被打磨的剑胚,在痛苦与寂静中,等待着下一次,更为璀璨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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