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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大比的日子,在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与剑峰特有的沉寂氛围中,悄然来临。青云宗,演武峰。
今日的演武峰,与虾仁记忆中那日收徒的汉白玉广场截然不同。人声鼎沸,灵气纵横,各色遁光如同流星雨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落在峰顶巨大无比的环形演武场周围。高耸的观礼台上,端坐着气息渊深的宗门长老和各峰执事,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攒动的人头。
数十座以法力临时构筑、闪烁着不同属性光泽的擂台,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整齐地分布在演武场中央。每一座擂台旁都配有裁判弟子,维护秩序,判定胜负。
喧哗声、议论声、法器破空声、灵兽低吼声……交织成一曲独属于修仙界的盛大乐章。少年意气,修士风流,尽在于此。
牧尘显得异常兴奋,拉着虾仁在人群中穿梭,不断指着某些气息不凡的弟子,低声介绍着他们的来历和擅长的功法,俨然一副包打听的架势。
“看那边,烈阳峰的张狂!果然气势汹汹!” “还有碧波潭的柳依依,啧啧,这水灵气息,都快溢出来了……” “小师弟你看那个穿黄衣服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王虎,巨斧峰的,力气大得吓人,据说跟赵焯走得很近,你万一碰上可得小心……”
虾仁沉默地跟在牧尘身后,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衫在周围光鲜亮丽的弟子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微微低着头,大半张脸隐在额前碎发的阴影里,周身那与浓郁灵气格格不入的衰败气息,让他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所过之处,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侧目和低语。
“咦?那是谁?怎么一点灵力都没有?” “看着面生……这气息,像个凡人啊?” “凡人怎么可能来演武峰?等等……他好像是跟着剑门那个牧尘来的?” “剑门?那个快除名的剑门?他们居然还真敢派人来参加大比?” “不会是那个……叫什么虾仁的吧?就是之前传闻十岁筑基,后来被废的那个?” “是他!竟然还没死心?一个废人,来大比找死吗?” “嗤,剑门是没人了吗?派个废物来充数,真是丢人现眼……”
嘲讽、鄙夷、好奇、怜悯……种种目光如同无形的针,从四面八方刺来。牧尘听得火冒三丈,几次想要回头争辩,都被虾仁用眼神无声地制止了。
“理会他们作甚。”虾仁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谈论的是与己无关的旁人。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轻视,鄙夷,不以为然……这些都是他的掩护。他就像一块被所有人认定毫无价值的顽石,安静地待在角落,等待着露出锋芒的瞬间。
抽签仪式很快开始。虾仁分到的是一枚刻着“癸亥”字样的木牌,对应着边缘处一座相对不起眼的擂台。
他的对手,是一个来自厚土峰、名叫孙禹的弟子,炼气期五层修为,身材敦实,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周身散发着沉稳的土属性灵力波动。孙禹看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传闻中的“废人”虾仁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松和……怜悯?
“虾仁师弟?”孙禹走上前,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里的那点优越感却藏不住,“我看……要不你直接认输吧?拳脚无眼,万一伤到你……”
虾仁抬起眼,看了孙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向擂台。
孙禹被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但旋即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想,一个废人而已,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他跟着走上擂台,活动了一下手脚,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土黄色的灵光在体表隐隐浮现,显然修炼了某种增强防御的土系功法。
裁判弟子是一名内门师兄,看了看双方,例行公事地宣布规则:“……不得故意致人伤残,不得使用禁忌符箓、法器,一方认输、跌落擂台或失去战斗力即为败。开始!”
声音落下,孙禹低喝一声,并未动用武器,双拳一握,带着一股沉重的风声,直接朝着虾仁当胸捣来!在他看来,对付一个毫无灵力的废人,动用术法都是浪费,一记普通的蕴含土灵力的重拳,足以将其轻松轰下擂台。
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和议论。
“孙师兄也太谨慎了,对付这种废物,还用得着动用灵力?” “一招搞定,赶紧下一场!” “这虾仁怕是吓傻了吧?动都不动?”
面对那呼啸而来的重拳,虾仁确实没有动。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姿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仿佛已经认命。
唯有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四根暗青色的手指,在衣袖的遮掩下,无人察觉地微微绷紧。
拳风扑面,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睛。
就在孙禹的拳头即将触及他胸口的刹那!
虾仁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料!那不是依靠灵力爆发带来的速度,而是纯粹肉身力量与一种诡异协调性结合后的产物!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弹射!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而是迎着那记重拳,侧身、进步、拧腰!整个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同时,他一直垂着的右手猛然抬起,四根暗青手指并拢如剑,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幽光一闪而逝,带着一股决绝的、撕裂一切的气势,精准无比地点向了孙禹那布满土黄色灵光的拳头手腕!
孙禹脸上的轻松和怜悯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愕!他完全没料到这个“废人”竟然敢反击,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更让他心悸的是,对方那并拢的手指上,传来一股令他手腕皮肤刺痛、仿佛要被洞穿的锋锐感!
他下意识地想要变招回防,但已经晚了!
嗤——!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烧红的铁条插入冰雪般的声音响起!
虾仁那暗青色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破开了孙禹手腕处那层看似浑厚的土系灵光防护!仿佛那层灵光只是脆弱的蛋壳!
“啊!”
孙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整条手臂的灵力运转瞬间被打断、溃散!那记蕴含着他五层修为的重拳,力道顷刻间泄去大半,软绵绵地擦着虾仁的衣角滑过。
而虾仁在一指点破对方手腕防御后,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借着侧身进步的冲势,肩膀顺势往前一靠,一股远比他瘦削身形看起来要磅礴得多的力量,重重撞在孙禹因手臂受创而空门大开的胸膛上!
砰!
闷响声传来。
孙禹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涌来,胸口一阵气血翻腾,脚下踉跄,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最终还是一屁股跌坐在地,正好落在了擂台的边缘线之外!
整个擂台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嘲笑声、议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戛然而止。
台下观战的弟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孙禹……输了? 那个炼气五层的孙禹,被一个毫无灵力的废人,一招打下了擂台? 这怎么可能?!
裁判弟子也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跌坐在擂台外、捂着手腕一脸痛苦和茫然的孙禹,又看了看擂台上依旧微微低着头、缓缓收回右手的虾仁,迟疑地宣布:
“癸亥台,胜者,剑门虾仁!”
声音落下,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孙禹放水了?” “放个屁的水!你没看见孙禹手腕都流血了吗?” “那是什么指法?怎么能破开土系防御?” “他身上明明没有灵力波动啊!” “邪门!太邪门了!”
牧尘在台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挥舞着拳头,脸涨得通红,想大喊却又强行忍住,只能用力捶着自己的大腿。
而人群中,几个原本抱着看戏心态、与赵焯关系亲近的弟子,脸色则瞬间阴沉下来,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其中,那个被牧尘重点提醒过的王虎,抱着双臂,粗壮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死死盯着擂台上的虾仁,目光惊疑不定。
虾仁对台下的哗然与各种目光置若罔闻。他缓缓走下擂台,右手自然垂落,宽大的衣袖再次遮掩了那四根异样的手指。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指【破岩】,看似轻松,实则几乎动用了目前右手积攒的大部分剑元。点破那层土系灵光防御的瞬间,指尖传来的反震力也让他的筋脉隐隐作痛。
但这值得。
他不仅赢了,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自己这条路的可行性!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凭借这初步淬炼的右手和凝练的剑元,他确实拥有威胁甚至击败炼气期中阶修士的能力!
当然,他也清楚,孙禹的落败,有大意的成分。若是对方一开始就全力施展术法或动用法器,绝不会如此轻易被他近身得手。
接下来的对手,只会更强,更警惕。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有一种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喧闹的人群,扫过那些惊愕、怀疑、忌惮的面孔,最后望向演武场深处,那些气息更加强大的擂台。
这只是开始。
剑锋既已出鞘,不饮血,如何能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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