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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看着柜面上那堆散碎却分量十足的银子,动作利落许多。“好嘞,公子您稍等!”
他开始按着那张金贵的方子称量药材。
一副副药被包好,堆成了一座小山,最后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顾铭拿过手,并未离开,而是对一旁的郎中,深深一揖。
“先生,这退热的药与调理的药,在煎煮上可有不同?还请先生教我。”
他的神情无比郑重,将每一个细节都问得清清楚楚。
先煎哪一副,后煎哪一副。
用多大的火,熬煮多少时辰。
服药期间有何忌口,日常起居有何需要注意之处。
郎中见他如此上心,也不免生出几分感佩欣赏之情,便知无不言,将所有注意事项都一一耐心告知。
顾铭听得极为认真,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又在药铺里买了一只崭新的瓦罐药锅,这才提着沉甸甸的药包,匆匆往家赶。
回到寂静的小院,他先是去里屋看了一眼。
苏婉晴依旧在昏睡,额上的布巾已经干了。
他重新浸湿,为她换上,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走到院中,生起炉火。
他先煎那副退热的药。
炉火烧得旺旺的,黑色的药汁在锅中翻滚,浓郁的苦涩药味很快弥漫开来。
药煎好了,他小心地滤出药渣,将一碗滚烫的药汁端进屋。
他坐在床边,将苏婉晴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婉晴,喝药了。”
他柔声唤着,用小巧的瓷勺,一勺一勺地将药汁喂进她嘴里。
昏迷中的人吞咽困难,大半的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襟。
顾铭却不厌其烦,用布巾为她擦拭干净,再继续喂。
一碗药,喂了足足半刻钟。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院中,洗净药锅,开始煎煮那副更为耗时的滋补汤药。
郎中叮嘱过,这药须用文火慢炖,足足熬够两个时辰,才能将药性尽数激发出来。
顾铭守在炉边,时而添柴,时而看火,寸步不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日头从东边升起,又缓缓移到中天。
不知过了多久,里屋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
顾铭心中一动,立刻起身冲了进去。
只见床榻上,苏婉晴的睫毛正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在看清床边那张熟悉而焦灼的脸庞时,才慢慢聚焦。
“夫君……”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气若游丝。
“你醒了!”
顾铭喜出望外,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一半。
他连忙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小心地喂她喝下几口。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苏婉晴感觉舒服了一些,神智也渐渐清明。
她环顾四周,闻到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药味。
“我……我这是怎么了?”
顾铭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温声道。
“你昨夜发了高热,请郎中来看过,是风寒入体,修养一下就好。”
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她担心。
可苏婉晴何其聪慧,她看到了院中那堆积如山的药包,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顾铭按住。
“你身子还虚,别乱动。”
“夫君……”
苏婉晴的眼圈红了,她望着顾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很重的病?”
“郎中……都说了什么?”
看着她那双疲惫眸子里的坚持,顾铭知道,这事瞒不住。
他沉默片刻,终是将郎中的诊断说出来。
“这并非绝症,只要仔细调养还是能痊愈的。”顾铭细细宽慰。
虽然如此说,可苏婉晴在得知为给她买药,家中积蓄竟是花得七七八八时,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些银子是夫君凭着自己的才学,加之秦家赏识,好不容易得来的。
是他们未来在天临府立足的根本。
可现在。为了她这副无用的破败身子,就这么……没了。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自我厌弃,将苏婉晴霎那淹没。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我……我就是个累赘……”
她的声音里充满绝望。
“夫君你才学出众,前程远大,何必让我一个药罐子给拖垮……”
她喃喃自语,神情一片灰败。
突然,苏婉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挣扎着要坐起来。
“夫君,你……你写一封休书,把我休了吧!”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不能!”
她挣扎得厉害,甚至想翻身下床。
视线瞥到枕边的兰花簪,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伸手便要去拿。
“苏婉晴!”
顾铭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夫君……你放开我!”
苏婉晴在他怀中哭着挣扎,像一只受伤的雏鸟。
“我这副身子,就是个无底洞!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我死了,还能让出个妻位……”
“住口!”
顾铭双臂用力,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他捧起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听着!钱没了,可以再去赚!”
“我顾长生有本事赚到一次百两,就有本事赚十次,百次!”
看着一动不动,似是被自己震懵的妻子,顾铭因情绪激动而凌乱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圈着苏婉晴的臂膀放缓了力道,变得温柔而珍视。
苏婉晴怔怔地望着他,泪水还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忘了滴落。
夫君方才那番话,如惊雷贯耳,震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那股不容置喙的强势,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这强势之下,却藏着让她心尖发颤的暖意。
顾铭垂眸,看着怀中人儿那苍白无助的模样,心中一痛,方才的严厉尽数化作了怜惜。
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珠。
“傻瓜。”
顾铭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柔。
“说什么休不休的,以后不许再提。”
他将她鬓边一缕被泪水濡湿的乱发,细心地掖到耳后,语气轻松。
“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我再去赚便是。”
“我顾长生既是你的夫君,为你遮风挡雨,让你衣食无忧,便是我的责任,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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