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谋反后,被恋爱脑王爷宠上天 > 第163章 我早已是个堕入地狱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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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什么……”

    沐瑶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她转过身,不再看陈庆之,而是重新走回那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海。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而机械的“滴答”声,像是时间流逝的脚步,冷漠地记录着这两个曾经最亲密的人之间,如今这令人窒息的隔阂。

    许久,沐瑶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里,褪去了面对下属时的冷硬与威严,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迷茫。

    “子由哥哥,”她唤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声音飘渺得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其实……我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了。”

    陈庆之的身体微微一震。

    这个称呼,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看着眼前这个背影纤细却又权势滔天的女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武安侯府后花园里,笑靥如花的少女云娥。

    但他知道,那个少女,已经死了。

    死在了镇北王府的冰冷高墙之内,死在了金銮殿的尔虞我诈之中。

    “一开始,”沐瑶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悠远:“在镇北王府,萧逸尘被赐死,要我殉葬时,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死,不想为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殉葬,更不想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那时候,我觉得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足够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后来,我们反了。带着镇北军,一路杀进了京城。萧逸尘做了皇帝,我成了贵妃。我以为,我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可以开始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了。”

    她转过身,看着陈庆之,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你还记得吗?我当时向萧逸尘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是什么?”

    陈庆之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记得。你要他废除殉葬制。”

    “是啊,废除殉葬制。”沐瑶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多简单的一个要求啊。那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千千万万像我一样,命运不由自己做主的女子。可是,结果呢?”

    她的眼神陡然变冷:“他拒绝了。在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为了所谓的‘祖宗家法’,为了稳固那些腐朽旧贵族的心,他拒绝了我的请求。”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沐瑶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冰冷而坚硬:“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所谓的仁慈、所谓的理想,如果没有绝对的权力作为支撑,就一文不值。你想改变规则,就必须先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陈庆之沉默地听着。他能理解她的愤怒,也能理解她的失望。

    当年的他,不也是因为看到了皇权的腐朽,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追随她的脚步吗?

    “所以,我开始争。我把萧逸尘从龙椅上拉了下来,我自己坐了上去。我建立了共和国,我推行了工业化,我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第一次看到了‘民主’和‘科学’的光芒。”

    沐瑶说着,缓缓走向陈庆之。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可是,子由,你知道吗?这条路,越走,我就越觉得不对劲。”

    她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陈庆之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的幽香。

    但他们的心,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维持这个所谓的‘共和国’,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了。”

    沐瑶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在灯光下审视着。

    那双手纤细、白皙,宛如艺术品般完美。

    但在她的眼中,那上面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永远也洗不净的猩红。

    “那些被我送上战场、葬身异国他乡的年轻士兵,他们也是母亲的孩子,妻子的丈夫。那些在江户城里,被我的机枪扫射成肉泥的朝和国平民,他们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而死都不知道。”

    她的目光转向陈庆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还有……你的那些部下。在相箕山,在淮水北岸,有多少怀揣着革命理想的热血青年,倒在了我的屠刀之下?他们本该是这个国家的栋梁,却因为我的野心,变成了战场上冰冷的尸体。”

    陈庆之的拳头猛地握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那些牺牲的同志,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世人都在骂我,说我是个疯子,是个战争狂人。京城的报纸,每天都在质问我:发起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了共和国的未来,还是单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杀戮欲望?”

    沐瑶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凄艳而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子由,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最可怕的是……面对这个问题,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回答了。”

    她凑近陈庆之,声音低得如同恶魔的耳语:“我确信的一点是……当我站在‘复仇者’号的舰桥上,看着我的舰队将江户城化为火海时。当我看着那些朝和国的武士,像飞蛾扑火一样死在我的枪口下时……我竟然……并没有感到多少愧疚。”

    陈庆之的瞳孔猛地收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相反,”沐瑶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病态的狂热:“我感到了……快感。”

    “那种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快感。那种将高高在上的旧秩序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快感。它就像一种毒药,深入了我的骨髓,让我欲罢不能。”

    “子由哥哥,”她轻轻地唤着他,声音里却充满了绝望的诱惑:“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了?”

    “怪……物……”

    陈庆之呢喃着这个词,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立于权力巅峰,却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和迷茫的女子。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再也无法保持那种隔岸观火的冷静。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立场、主义、国仇家恨,在这一刻,统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跨前一步,伸出双臂,一把将那个纤细的身影,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拥抱。

    是一个跨越了阵营,跨越了生死,跨越了理想与现实鸿沟的拥抱。

    沐瑶的身体瞬间僵硬。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推开这个“敌国”的领导。

    她现在的身份是铁血的独裁者,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不该,也不能展现出任何对他人的依恋。

    但陈庆之抱得太紧了。那坚实的胸膛,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像是一座避风港,瞬间击溃了她心中那道名为“坚强”的防线。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短暂而危险的温暖中。

    “你不是怪物。”

    陈庆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娥,你从来都不是怪物。”

    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我也杀过人。在沧州,在北境,为了平定叛乱,为了那些灾民能活下去,我也亲手砍下过那些贪官污吏的脑袋。”

    “我知道那种感觉。”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理解与共情:“第一次杀人时,我会害怕,会做噩梦,会呕吐不止。第二次,恐惧会少一些,但手依然会抖。到了第三次……当我看到那些曾经欺压良善的恶人倒在我的刀下,当我听到百姓们的欢呼时,我……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兴奋。”

    他坦诚地剖析着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只为了告诉怀中的女子,她并不孤独。

    “杀戮是会上瘾的,权力更是如此。当你可以一言而决他人生死,当你的一道命令就可以改变百万人的命运时,那种力量感,足以腐蚀这世上最坚定的灵魂。”

    “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是人性的弱点,但绝不是你变成怪物的证据。”

    沐瑶静静地听着,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眼眶微微发热。

    多么温柔的安慰啊。他总是这样,无论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总能找到理由为她开脱,总能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她的疯狂。

    可是……

    “不,子由。你错了。”

    沐瑶轻轻地,却坚定地推开了他。她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心碎的清醒。

    “你和我,不一样的。”

    她看着陈庆之那双依旧清澈坚毅的眼睛,惨然一笑:“你杀人,是因为你不得不杀。你的兴奋,是源于正义得到伸张的快慰。你在杀戮之后,依然会反思,依然会痛苦,依然会为了那些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沉重。”

    “而我……”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那并不存在的鲜血,声音幽幽:“我在享受纯粹的毁灭。我在江户城下令屠杀时,我想的不是正义,不是国家,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民族,在我的脚下哀嚎、颤抖。”

    “我的灵魂里,住着一头真正的野兽。它以鲜血为食,以恐惧为饮。而你……”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陈庆之的胸膛,像是怕玷污了他一般,又迅速收回:“你的这里,依然是干净的。”

    陈庆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他无法否认她的敏锐。即使身处权力漩涡,即使手染鲜血,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当初那个想要仗剑走天涯的少年的底色。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人”。

    而她……似乎真的已经在“杀人”的道路上,走得太远太远。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

    良久,沐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些软弱的情绪压回心底。

    她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书。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钢铁的炼成》。

    这是两年前,她通过秘密渠道,送给他的书之一。

    “那个关于‘保尔’的故事,”沐瑶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书脊,声音恢复了平静:“你觉得如何?”

    陈庆之看着那本书,眼神变得柔和而肃穆:“那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在北境,它是所有革命军战士的精神读物。很多人……包括我,都希望能成为像保尔那样,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纯粹的革命者。”

    “那就好。”沐瑶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但随即,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奈:“可是,子由,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成为保尔的。”

    她放下书,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资本和欲望点亮的夜空。

    “保尔是伟大的,他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而燃烧自己的蜡烛。但这个世界上,更多的人,他们只是想要过上好日子。他们想要吃饱穿暖,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想要更多的财富,更高的地位。”

    “这个世界上不能只有保尔,也注定会有‘邱然宁’。”

    她提到了书中的另外一个名字,但随即,她便给出了解释:“如果说保尔代表了极致的理想与奉献,那么邱然宁,就代表了极致的现实与利己。他精明、务实,善于利用一切规则为自己谋取利益。他或许不道德,但他却是推动这个世界经济运转的,最真实的动力。”

    沐瑶转过身,看着陈庆之,眼中闪烁着一种残酷的坦诚:“在我的心里,我向往保尔。我向往那个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世界。那一刻,我觉得那才是人类最终的归宿。”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向往,仅仅只是向往。我知道我自己成不了保尔。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邱然宁的基因。我更擅长利用人性的贪婪,去构建一个庞大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去掠夺,去征服,去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现在的北境,需要保尔。而现在的共和国,需要我这样的邱然宁。”

    陈庆之听着她的自我剖析,心疼得几乎要碎裂。

    他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将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只为了成全那个她心中遥不可及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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