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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二十三年,春。乾清宫内,暖炉烧得极旺,浓郁的药味却怎么也驱散不尽。
龙榻之上,刚过五十的宣德皇帝朱瞻基,面色蜡黄,不住地剧烈咳嗽着,每一次起伏,都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传……”
他虚弱地抬起手,声音嘶哑。
“传太傅,木正居,速速觐见。”
内侍领命而去,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朱瞻基挣扎着,从枕下摸出了一卷早已被摩挲得边角发黄的明黄卷轴。
那是他爷爷,永乐大帝留下的遗诏。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遗诏上的一行字,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爷爷啊……爷爷……”
“你口中的好帝师,可旺三代……那岂不是说,到了我儿这一代,这大明,就要完了?”
一个年仅七岁的太子。
一个权倾朝野,历经四朝,如今已是活着的帝国图腾的帝师。
这个帝师,要兵有兵,要权有权!
关键是,他还有那该死的,足以让他行废立之事的九锡!
这让自己,如何能放心将江山交到他儿手上?!
可……
可自己的字,是老师手把手教的。
自己的帝王心术,也是老师一句句剖析史书讲给他听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
“爷爷!”
“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话,仿佛穿透了时空,清晰地回荡在洪武君臣的耳中。
奉天殿前,所有人,皆是一阵错愕!
随即,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朱元璋与朱棣!
朱元璋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以后,再也不能乱说话了!
这他娘的,回旋镖是真往自己脑门上砸啊!
我说好帝师可旺三代,就是随口夸一句,显得吉利,好听!
你个鳖孙,还真给你祖宗说的话当圣旨供着了?!
此刻,旁边的朱棣还不知死活地弱弱补充了一句:“爹,按照他那个时候算,您确实是他老祖宗了。”
迎接他的,是一个裹挟着无边父爱的龙靴鞋底。
“去你奶奶的!”
朱元璋气得破口大骂。
“咱这话是跟你这逆子说的!好家伙,你还真给你儿子传下去了,你儿子又给你孙子传下去了!这他娘的能不当回事吗?!”
朱元璋此刻,被自己这儿子和重孙子的惊人悟性,给彻底搞无语了。
合着这木正居被猜忌,甚至要被杀,根子全在咱这儿?
木正居是大明第一背锅侠?
咱他娘的,都能当个洪武第一背锅侠了!
天幕之上,剧情继续。
木正居已经来到了大殿之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今日这宫中的气氛,不对劲。
那股肃杀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犹豫,整理衣冠,一步踏入。
殿内,那浓重的药味与沉寂的压抑,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咳……咳咳……”
龙榻之上,朱瞻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抬起眼,看向那个站在殿下,身姿依旧挺拔的老人。
“老师。”
“如果……有些决断,做错了,该怎么办?”
木正居微微一愣,他听懂了这弦外之音。
“陛下,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每一步都踩在正确的点上。”
“选错了,就选错了。”
“别总是回头,去苛责那个时候的自己。”
木正居抬起头,迎上朱瞻基那双充满了猜忌与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当时一个人站在漫天大雾里,看不清前路,他也很迷茫。”
“就算再重来一次,以那个时候的眼界和心智,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朱瞻基就这么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就像一条盘踞在病榻之上的龙,哪怕鳞甲剥落,龙威不再,可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依旧是足以焚天煮海的帝王之火。
而就在此时,朱瞻基忽然笑了。
那笑容虚弱,却带着几分释然。
他咳了一声,从枕下摸出一卷泛黄的卷轴。
“老师,你看看这个。”
木正居接过一看,那是永乐皇帝的亲笔。
字迹遒劲有力,落款处盖着永乐皇帝的私章。
【太宗遗诏:木正居若逢朝中有废立之虞,可自行其是。】
“这……”
木正居的手微微一颤。
朱瞻基看着他,苦笑道:“爷爷留给你的,也留给朱家的一个保障。他老人家早就看透了,有些事,只有你能担得起。”
他又咳了几声,声音越发微弱。
“来,老师,扶我起来。”
木正居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朱瞻基从龙榻上扶起。
“不,背我。”朱瞻基说,“这辈子,还没让你背过。”
木正居愣了愣,随即缓缓转过身,弯下腰。
朱瞻基趴在他背上,百岁老人的脊梁,依旧硬朗。
这一幕,透过天幕,呈现在奉天殿前。
所有人都看呆了。
王负于背。
这四个字,几乎要从每个人的心头蹦出来。
“你记得吗,当年你教朕那句话。”朱瞻基趴在木正居背上,声音很轻,“天下为公,君为轻,民为重。”
“那时候朕还小,觉得这话真帅。”
“后来才知道,朕是君,朕怎么可能轻得了。”
木正居背着他,一步步走向内殿的床榻。
“可现在,朕快死了,朕又觉得,那话也许是对的。”
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弱,气息越来越乱。
“朕这一生,也算干了些事。可跟爷爷比,跟父皇比,差得远了。”
“老师,朕知道你有大志向。爷爷跟我说过,你想打倭寇,想干一番前无古人的事。”
“别人不懂,可朕懂。”
木正居将他放在床榻上,正要退下。
朱瞻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老师,你想去干,就去干。”
“什么南下除倭,什么寻找新大陆,只要你觉得对大明好,你就放手去做。”
“至于骂名……”他笑了笑,“用朕的名号就行。反正我都要死了,被骂两句也无妨。”
木正居的喉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还有,祁镇那孩子,朕看着不错。其他几个儿子,都太软了。”
朱瞻基喘了口气,“如果可以,你帮朕看着他,扶他一把。”
“若他真不成器……”
朱瞻基的眼睛突然睁大,死死盯着木正居。
“老师,若祁镇将来不堪为君,败坏祖宗基业……”
“朕请老师,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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