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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画面变换。正统十三年末,距离土木堡之战不足半年。
旗舰之上,木正居独自伫立船头。
海风卷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那座被称之为“京都”的倭寇首都,正在大明舰队无情的炮火下,一寸寸化为火海。
历史何其相似。
只不过,当年被迫班师回朝,饮恨终身的,是岳武穆。今日,手握十二道金牌,面临抉择的,是他木正居。
木正居静静地看着,苍老的脸上,无悲无喜。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一名亲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启禀太傅,京中来的天使,到了。”
木正居没有回头,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名身穿华贵宦官服饰的太监,在一众将领复杂难明的注视下,亦步亦趋地走上甲板。
宣旨太监停下,准备宣读圣旨。而木正居却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要接旨的意思。
这个宣旨太监见到这一幕,非但没有因为对方的无视而有半分不满,反是先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才展开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
“大明皇帝令:倭国虽僻处海外,然已遣使入京,俯首称臣,愿为藩属,岁岁朝贡。”
“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当怀柔远人,以示天恩浩荡。太傅劳苦功高,可即刻班师,朕已备下薄酒,为太傅与诸将士接风洗尘……”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旗舰甲板之上,一众将领的牙根都快咬碎了。
妈了个逼的!
什么叫天朝上国?什么叫怀柔远人?
大炮都架到人家家门口了!
眼看就要把这岛国彻底从地图上抹掉,将其纳入大明的版图。
结果仗打到一半,你他娘的告诉我,不打了,要回家喝酒?
明明只需要当个盖章机就能赢,你非要操作两下?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随着太监宣读完毕,旗舰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背影,等待着他的决断。
半晌过后,木正居终于缓缓睁开了那双半阖的眼。
他没有转身,只是对着身旁的副指挥使樊忠,冷不丁地开了口。
“传令。”
“命全军加快攻势。”
“所有主炮,不计成本,饱和覆盖式打击!”
“另外告诉前线将士,弹药无限供应,援军已在路上。”
什么???
这几句话,不仅把樊忠听得当场愣住,就连刚刚那些怒火中烧的将领,以及那名传旨的太监,全都懵了。
皇上那边,刚连下十二道金牌,让你撤军。
你这边,直接下令,让打得再狠一点?
这对吗?这合理吗?
就在众人脑中一片空白之际,木正居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落在了那名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太监身上。
“公公。”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直接让那太监双腿一软,当场滑跪在地。
“不敢当!不敢当!木太傅这……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木正居微微点头,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回去告诉陛下,就说,老臣年纪大了,耳朵听不清。”
“实在不知陛下所说何意。”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
“要不,就劳烦陛下他,亲自来这东海之上,与老臣分说分说。”
这个传旨的太监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当场厥过去。
我勒个……耳朵听不清?还让皇上亲自来一趟?
这哪里是抗旨,这分明就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把头埋得更:“奴婢……奴婢遵命。”
他硬着头皮接下这足以诛九族的“口谕”,正准备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了。”木正居却又叫住了他。
太监的身子猛地一僵。
只听那个苍老却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一事,烦请公公一并向陛下报备。”
“先皇御赐的那柄打皇鞭,前些日子,老臣不小心又给翻出来了。”
“公公放心,没有别的意思。”
木正居老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惭愧”的神色。
“只是想着,此等关乎皇家威严的重要之物,老臣之前竟不慎丢失,实乃天大的罪过。”
“如今侥幸寻回,自当第一时间,向陛下报备一声,以安君心。”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名将领憋得满脸通红,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我勒个去!
绝!太他娘的绝了!
用最恭敬的语气,说了最狠的话!
……
当甲板上再次恢复清静,只剩下木正居与大将樊忠二人时。
这位跟随木正居多年的悍将,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惊骇与疑惑,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木公,我等……为何不撤军?”
“这小小弹丸之地,似乎……似乎也并无什么,值得您冒着如此奇险,去强行攻占吧?”
听着樊忠的话,木正居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那片在火光中沉沦的土地。
“樊统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必要知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
“如果可以,我早在永乐皇帝在世之时,就打过来了。”
这句话,让樊忠心中猛地一惊。
永乐之时?那岂不是近五十年前?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单膝跪地,垂首道:“是末将多言,请木公恕罪!”
木正居却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无妨。”
他缓缓开口,“若换做平常,我说不定真的会给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小弟子,留两三分薄面。”
“可如今,战争打到一半,不打了,这算什么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我们已经让他们尸骨遍野,此刻若不趁势将其彻底汉化,那代价是什么?”
木正居的声音,在海风中飘散,却清晰地传入樊忠的耳中。
“在他们心里,我们,早已是烧杀抢掠的侵略者。今日若不能将他们一次性、彻底地打服、打残、打到断了脊梁!”
“那迎接我们后代子孙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报复,以及沿海永无宁日的海患之险。”
他苍老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的火光,那火光深处,仿佛有无数未来的怨魂在嘶吼。
“甚至,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会打到我们的旧都南京。”
“甚至……制造一场大屠杀,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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