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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门隐士》第三部第44章:北部探查,枯灵据点现冰山北风跟疯了似的在黑石山脉里打滚,卷着棱角锋利的碎石子,噼里啪啦地撞在玄铁头盔上,那脆响密集得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人的耳膜,带着砭骨的寒意钻进头盔缝隙。云逍猛地勒住胯下踏雪兽的缰绳,兽鼻里喷出两股浓白的雾气,四蹄在黑石地面上狠狠犁出四道浅浅的印痕,碎石子飞溅开来。他那件玄色法袍已被山间寒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边角处甚至磨出了细密的毛边,下摆翻飞间,稳稳露出腰间悬着的半块龙纹玉佩——玉质温润如凝脂,龙纹遒劲似要破壁而出,正是二十年前师父将巡查司总领的鎏金令牌连同这信物一并交给他时,亲手系在腰间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边缘被岁月打磨出的温润包浆,云逍抬手按了按头盔,压下被寒风刮得发疼的额角,目光骤然收紧,像两把反复淬炼过的匕首,硬生生穿透眼前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死死钉在前方连绵起伏、如蛰伏巨兽脊背般的黑石山脉上,山脉褶皱间的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师父,这鬼地方连只秃鹫都不愿落脚,连耐旱的沙棘都长不出半根嫩芽,真能藏得住人?”身后传来林砚的声音,少年人还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尾音微微发颤,握着长剑的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那是他打小紧张时就改不掉的习惯。云逍回头,眼角余光先瞥见少年银白巡卫甲的肩甲上还沾着来时路上的草屑,那是山外河谷边特有的狗尾巴草碎末,甲叶随着踏雪兽的躁动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在死寂的山间格外清晰。这孩子自入门起就有洁癖,总爱把甲胄擦得锃亮如镜,哪怕是深入这种不见天日、浊气弥漫的山脉,也不肯让铠甲沾半点污痕,此刻正悄悄用指尖抠着肩甲上的草屑,小脸绷得紧紧的。
小队五人都已齐齐勒住坐骑,五匹踏雪兽个个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子里持续发出低沉的嘶鸣,耳朵死死贴在脑后——这通灵的异兽对危险的感知远比修士敏锐。最年长的秦山正抬手用袖口擦着额角的汗,尽管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冻得脸颊通红,他厚重的护心镜下还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胸前的甲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黑石山脉的灵压实在沉得可怕,像块浸了水的铅块死死压在胸口,连筑基中期的秦山都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要费尽全力,仿佛肺叶被无形的手攥着,连吸入的空气都带着滞涩的重量。两名中年弟子也各自按住腰间法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喉结不停滚动,显然也在强撑着灵压带来的不适。
“越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越藏得住龌龊勾当。”云逍的声音不高,却像裹了层冰碴,稳稳穿透呼啸的风声落进每个人耳朵里,“二十年前玄铁门就在这山脉深处炼造‘蚀灵鼎’之类的禁术秘器,当年灵脉突然枯竭时,整座山门一夜之间化为飞灰,连个哭喊的活口都没留下,只在山壁上留下成片焦黑的印记。”他指尖凝出一缕淡蓝色灵气,在空中缓缓画出简易的山脉走势图,灵气遇到寒风微微颤抖,边缘泛起细碎的涟漪,却始终凝聚不散,将山脉的走向与矿洞位置标注得一清二楚,“灵脉这东西,就像埋在地下的暗河,表面看干涸见底,底下未必没有汹涌的暗流。这种灵脉枯竭的废地,寻常修士避之不及,偏偏最招那些想走旁门左道、靠掠夺灵脉精进的邪门势力。”林砚听得暗暗咋舌,玄铁门的覆灭他只在宗门典籍里见过寥寥数笔,没想到竟与这黑石山脉有着这般渊源。
林砚催马凑上前,马鞍与踏雪兽的鞍具摩擦发出轻微声响,他伸手指着灵气图谱中一处明显的凹陷:“师父,咱们已经深入三百里了,按巡查司典藏的《北境舆图》记载,前面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山谷,就是玄铁门当年的废弃矿洞区域,据说矿道纵横交错,像迷宫似的。”他话音刚落,胯下的踏雪兽突然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尖锐的惊恐嘶鸣,前蹄在地面上疯狂刨动,险些将林砚掀翻在地。几乎是同时,其他四匹踏雪兽也跟着躁动起来,纷纷扬起前蹄嘶鸣,秦山反应最快,立刻抽出背后的阔剑,剑刃擦过剑鞘发出“仓啷”一声清脆的龙吟,沉声道:“有异常!灵脉波动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他迅速闭上眼睛,眉心处淡金色灵气微微闪烁,那是他修炼的“通灵诀”正在全力感知,不过半息,他猛地睁开眼睛,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是枯灵之气!但很淡,像是被一层温养的灵气死死裹住了,若不是踏雪兽通灵,根本察觉不到!”
云逍眼中寒光一闪,周身灵气瞬间收敛,翻身跃下踏雪兽时,玄色法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落地时悄无声息,仿佛一片羽毛落在石面上。他足尖点地的瞬间,身形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向前掠去——那是师门绝学“隐尘诀”的起手式,脚步踏在黑石上时,恰好踩在石缝间灵气最薄弱的节点,连半点声响都没留下。他将灵力收敛到筑基期修士都难以察觉的程度,玄色法袍与周围灰黑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腰间的龙纹玉佩在灰雾中隐隐透着一丝温润的微光,像暗夜里的星点。越是靠近矿洞区域,那股若有若无的枯灵之气就越发清晰,混杂着腐烂草木与锈蚀铁器的味道,钻进鼻腔里带着淡淡的腥甜,让人心里发堵发慌。这气息被一层极淡的木属性灵气巧妙包裹着,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若不是踏雪兽对枯灵之气有着天生的排斥,就算是金丹期修士走到洞口,也未必能识破这层伪装。
转过一道陡峭的山梁,一处隐蔽的洞口突然出现在眼前,恰好嵌在两座黑石崖壁的夹角处,被天然的地形遮蔽了大半。洞口被杂乱的乱石和枯朽的松柏枝干层层掩盖,枯木上缠绕着发黑的藤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绿得发黑发亮,与周围那些真正废弃的矿洞别无二致,连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岩石斑驳痕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云逍的目光只扫了一眼,就精准落在了洞口右侧一块不起眼的黑石上——那石头表面刻着一道极淡的符文,纹路呈灰黑色,像干涸的血迹在石面上晕开,正是失传近百年的“敛气符”。只是这符文经过了邪门的改良,寻常敛气符是隐匿修士自身灵气,这符文却专门用来隐匿枯灵之气,符文线条的转折处带着枯灵教特有的诡异弧度,阴毒中透着几分匠气,显然是教中精通符箓之术的高手所刻。
他抬手做了个“停步”的手势,身后赶来的弟子立刻稳稳驻足,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云逍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缓步走到秦山身边,气息几乎贴在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秦山,你带林砚和王、李两位师弟守住洞口两侧,按‘三才阵’排布,左三右二,藏在黑石缝隙里,只露双目观察。任何人进出都要拦下,若遇筑基期以下的敌人直接拿下,若是遇到筑基期以上的强敌,立刻捏碎这玉佩。”他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递给秦山,玉佩上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这玉佩内有我一缕本命灵气,捏碎后会发出十里内可见的蓝光,我能瞬间感知方位,立刻赶回支援。”
秦山双手郑重接过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沁出的汗水沾湿了玉佩表面,他用力点头,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师父放心!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洞口半步,更不会让消息泄露出去!”他挥了挥手,三名弟子立刻默契地分散开来,林砚猫着腰钻进一块巨大的黑石后面,银白巡卫甲巧妙地躲在崖壁投射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方向,手指悄悄搭在剑柄上。那孩子藏好后,还不忘伸手小心翼翼地拍掉肩甲上刚才蹭到的石屑,指尖动作轻柔,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这洁癖倒是在关键时刻也改不了。王、李两位师弟则分别守住右侧两处隐蔽的石缝,手中扣着早已备好的符箓,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云逍又转向最年轻的苏沫,少女扎着简单的发髻,发间别着一支打磨光滑的桃木簪——那是她入门时师父亲手雕刻的,据说能驱邪避秽,这些年一直戴在头上,木簪顶端已被摩挲得发亮。她虽然年纪最小,刚过十六岁,心思却比同门师兄们都缜密,最擅长符箓之术,尤其精通隐匿和警戒类符箓。“苏沫,你留在这里,用‘隔音符’和‘示警符’布下三重警戒圈,半径三丈,符纸要嵌进岩石缝隙里,用灵气催动到半激活状态,既不泄露气息又能及时反应。”云逍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略显稚嫩的脸上,语气多了几分叮嘱,“一旦听到洞内有异动,或者警戒符被触动,立刻用传音符通知我,切记,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靠近洞口半步,你的任务是警戒和传信,不是战斗。”苏沫用力点头,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叠黄色符纸,指尖淡绿色灵气闪过,符纸便像落叶般轻飘飘落在洞口周围的岩石上,悄无声息地嵌了进去,连点灵气波动都没泄露,手法娴熟得不像个年轻弟子。
安排妥当后,云逍深吸一口山间冰冷的空气,将肺腑间的浊气尽数排出,随即运转起“隐尘诀”至极致。他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像是融入了周围的灰雾与岩石阴影之中,连呼吸都精准调整到与山间风息同步——一呼一吸间,正好避开风势最猛的时刻,彻底消除了自身的气息。他贴着洞口的岩壁缓缓移动,指尖轻轻触碰掩盖的枯木,枯木早已腐朽不堪,一碰就碎成褐色的粉末,落在手心里冰凉刺骨,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潮湿气息。目光探入洞内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枯灵之气扑面而来,比洞口外感知到的强烈数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像腐烂的果实混着铁锈的味道,让他运转的灵力都微微滞涩,像是精密的齿轮里进了沙子,转动起来格外费力。云逍眉头紧紧皱起,这种枯灵之气比上次在落雪山脉围剿枯灵教分舵时遇到的更为精纯,带着一种近乎粘稠的质感,显然这些人提炼枯灵之力的技术又精进了不少,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
洞内并非想象中那般黑暗死寂,墙壁上每隔五丈就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灰白色的光芒,光线昏沉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纱,勉强够视物,却又让整个洞穴显得格外阴森。通道蜿蜒向下延伸,坡度约有三十度,地面上刻着浅浅的凹槽,凹槽内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当年玄铁门采矿时留下的矿渣印记,还是后来枯灵教修士行走时滴落的血迹。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不时有细小的石屑从裂缝中掉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沿着通道小心翼翼走了约莫五十步,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股更浓郁的枯灵之气夹杂着金属锈蚀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云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身形压得更低。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穹顶高得望不见顶,只能看到无数根钟乳石从上方垂下,尖端挂着晶莹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的水洼里,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声响,在空旷的溶洞里形成阵阵回音。溶洞中央,数十座一人多高的青铜装置整齐排列着,像一排沉默蹲伏的巨兽,装置表面刻满了复杂扭曲的纹路,纹路缝隙中还残留着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那些纹路相互缠绕,像是无数条毒蛇在疯狂吞噬彼此,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无数根手臂粗细的黑色灵脉导管从装置底部延伸而出,像毒蛇的信子般深深扎入地面的岩石中,导管内壁泛着油腻的光泽,管内流淌着淡黑色的液体,缓缓蠕动着,每一次流动都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枯灵之气,正是被提炼过的精纯枯灵之力。装置顶部还连接着细小的铜管,不时有黑色的雾气从管口溢出,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颗粒,缓缓飘落。
“快点!这根导管又堵了!主教大人说了,今日日落前必须打通这条灵脉导管,要是耽误了进度,咱们都得去扒层皮!”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朽木,带着歇斯底里的急切。云逍循声望去,只见数十名身着灰袍的修士正围着装置忙碌,他们的灰袍又脏又破,沾满了黑色的污渍,衣摆和袖口都磨出了洞,袍子后背统一绣着一朵枯萎的莲花——花瓣蜷缩发黑,花茎干瘪扭曲,正是枯灵教的标志zn案。这些修士个个面色蜡黄如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的木偶,手指微微颤抖着,却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每个人脸上都刻着麻木与恐惧。
一名身材高瘦的灰袍修士正蹲在装置旁,用一把生锈的青铜匕首费力刮着堵塞的导管口,匕首迟钝的刃口划过金属管壁,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像是指甲狠狠划过石板,听得人牙酸。他的手腕抖得厉害,每刮一下都要使出全身力气,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导管上瞬间蒸发。“师兄,这黑石山脉的灵脉太顽固了,比落雪山脉的灵脉坚硬数倍,咱们已经耗了三名师弟的修为,强行催动灵气打通导管,他们现在还躺在角落里动弹不得,才勉强打通三条导管啊。”旁边一名年轻修士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石屑。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灰袍下摆还沾着新鲜的泥污,领口处绣着的莲花图案还很新,显然是刚被抓来不久,脸上还残留着未脱的稚气。
高瘦修士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嘴角因为愤怒而扭曲,却又在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哭个屁!哭能打通导管吗?主教大人说了,三个月内必须完成整个黑石山脉的初步抽取,否则咱们都得去喂‘枯灵池’!”他抬手狠狠一指溶洞西南角,那里有一处丈许见方的池子,池水呈墨黑色,表面漂浮着淡淡的黑雾,不时有气泡从池底冒起,破裂时发出“啵”的轻响,隐约能看到池底有模糊的人形影子在缓慢蠕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气,“你想变成池子里那些玩意儿?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浑身长满黑毛,只会像疯狗一样杀人?”年轻修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手里的青铜凿子却下意识加快了速度,指甲被凿子边缘磨得渗出血来,染红了导管口,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云逍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像坠了块千钧铅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枯灵池他曾在宗门秘藏的《异闻录·邪术篇》中见过详细记载,那是枯灵教最阴毒的邪术之一,以百余名修士的精血为引,布下“蚀魂阵”,将抓来的修士投入池中,强行剥离其修为与灵魂,炼化七天七夜后,就能将其变成没有意识、没有情感,只知服从命令杀戮的枯灵傀儡。这些修士显然都是被胁迫的,他们眼中的恐惧不会作假,但他们手中的动作,却在一点点挖着这片大陆的根基——灵脉乃是天地灵气之源,一旦枯竭,别说修士无法修炼,就连山间的寻常草木、溪中的游鱼都会渐渐枯萎死亡,用不了十年,这片大陆就会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云逍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剑柄,指节微微发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对这些修士的助纣为虐感到愤怒,又对他们的处境生出几分不忍。
他贴着青铜装置冰冷的外壁,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移动身形,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与水珠滴落的节奏保持一致,每一步都踩在声音的间隙里。溶洞尽头的石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兽皮地图,兽皮足有两丈见方,边缘已经泛黄发脆,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显然有些年头了,兽皮四角用青铜钉牢牢钉在岩壁上,防止受潮变形。地图上用红色的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圆点,纵横交错,清晰地勾勒出整个大陆的山川河流,正是巡查司也仅有一份副本的大陆灵脉分布图。云逍的目光扫过地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西部的落雪山脉、北部的黑石山脉、东部的东海群岛,甚至南部人迹罕至的瘴气森林,都布满了红色的圆点和交错的线条,其中落雪山脉和黑石山脉的标注最为密集,红色的线条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整个山脉区域,触目惊心,每个圆点旁还标注着细小的数字,像是抽取灵脉的进度。
地图的右下角,用浓黑的墨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间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狠之气:“三月内完初步抽取,半年内立枯灵大阵,岁末启阵,尽收天下灵气。”云逍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他原本以为枯灵教只是在零散地掠夺灵脉,就像草原上的马贼,抢一把就换个地方,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此庞大且周密的计划。枯灵大阵他曾在师父留下的手札中见过记载,那是一种失传千年的邪阵,需以九条主灵脉为基,八十一条次灵脉为络,布下“九枢八十一络”的阵局,一旦建成启动,就能强行抽取整个大陆的灵脉灵气,汇聚于阵眼之中。到那时,灵气枯竭,所有修士都会沦为待宰的羔羊,没有灵气滋养,天地万物都会逐渐衰败,这片大陆最终会变成一片死寂的荒漠,连阳光都会失去温度。
他正想再靠近一些,看看地图上那些红色圆点旁的数字具体代表什么,是否标注了阵眼的位置,突然听到“嘀——嘀——嘀——”的尖锐警报声响起,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破了溶洞内的沉闷。灰袍修士们瞬间慌乱起来,手里的工具“哐当哐当”掉在地上,有人甚至吓得瘫坐在地,脸色惨白。高瘦修士猛地站直身体,厉声喝道:“怎么回事!是谁触发了警戒符文!洞口的守卫是死的吗?!”他话音刚落,溶洞入口方向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显然是负责警戒的修士赶了过来,整个溶洞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原本机械的劳作节奏被彻底打破。
云逍心中一惊,他明明已经避开了所有可见的符文陷阱,连脚步都精准踏在灵气薄弱的死角,甚至用自身灵气掩盖了气息,怎么还会触发警戒?难道是洞壁内藏着肉眼不可见的“灵犀符”?来不及细想,溶洞顶部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响,数十根手臂粗细、带着寒光倒刺的玄铁锁链从穹顶的石缝中急速落下,“噗嗤”一声深深“钉”在地面的岩石里,锁链之间的间隙不足三尺,像一张巨大的铁网,将溶洞内所有的出口都封锁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抓住入侵者!主教大人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能拿下他,赏上品灵石百颗!”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从溶洞深处的阴影里传来,像寒冬里的冰棱砸在青石上,伴随着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护卫队赶了过来。
云逍眼神一凛,不再隐藏身形,周身灵气骤然爆发,足尖在地面狠狠一点,身形像离弦之箭般射向最近的一条通道,那是他刚才进来时观察到的唯一一条可以快速脱身的路径。他知道此时绝不能恋战,一旦被枯灵教的人缠住,不仅自己脱身困难,洞口的五名弟子更是会陷入重围,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枯灵教的主力。左手迅速捏出“御灵诀”的法印,一道淡蓝色的灵气屏障瞬间在身后成型,恰好挡住了数枚疾驰而来的枯灵弹——那些黑色的弹丸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像是烧红的烙铁掉进冷水里,瞬间化为一缕缕黑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右手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剑“青锋”,剑光一闪,如同一道惊雷划破溶洞的昏暗,“咔嚓”一声脆响,迎面而来的一根玄铁锁链被应声斩断,断裂的锁链带着倒刺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沉重声响,激起一片石屑。
“追!他跑不远!守住所有通道!”灰袍修士们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瞬间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嘶吼着追了上来,声音里带着恐惧和疯狂——他们比谁都清楚,要是让入侵者跑了,泄露了据点的位置,主教大人绝不会轻饶,枯灵池就是他们的下场。枯灵之气在他们手中疯狂凝聚,化作黑色的长矛、带着倒刺的短刃,甚至还有诡异的骨箭,密密麻麻地向云逍袭来,每一件武器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腐蚀气息。云逍凭借着刚才观察到的地形,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灵活穿梭,青锋剑舞出一道道凌厉的蓝色剑光,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追来的攻击尽数挡下,剑身上不时溅起黑色的火星。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刚才为了快速突破锁链封锁,强行催动了三成灵气,消耗极大,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后的脚步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枯灵之气的腐蚀性已经开始侵蚀他的法袍,衣料边缘渐渐发黑发脆。
就在即将抵达洞口,已经能隐约看到洞外灰雾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岔路中窜出,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手中的弯刀泛着森冷的寒光,刀身萦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枯灵之气,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黑色毒蛇,直劈云逍的后心要害。那刀风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混杂着腐烂的气息,让云逍背后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头皮发麻。他心中警铃大作,多年厮杀养成的本能让他来不及回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左侧猛地一偏,同时腰间发力,身形硬生生横移半尺。弯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他的法袍划过,“嗤”的一声,玄色法袍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衣料碎片纷飞,枯灵之气顺着伤口的缝隙瞬间侵入体内,像无数根冰针钻进经脉,带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他的灵力运转都迟滞了半息。
云逍借着横移的力道迅速转身,青锋剑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只见对方身着纯黑的法袍,袍子上用银线绣着一朵绽放的黑色莲花,比灰袍修士的标志更为繁复精致,显然地位更高。他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骷髅面具,眼窝处的黑洞里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像两簇跳动的鬼火,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枯灵教执事?”云逍沉声道,能有如此修为和标志的,在枯灵教中至少是执事级别的人物,修为多半已达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金丹期的高手。黑袍修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握着弯刀的手轻轻一抖,刀身萦绕的枯灵之气更加浓郁,带着强烈的腐蚀之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熏得微微扭曲,发出“滋滋”的轻响,显然是要下杀手了。
云逍不敢大意,将体内灵气疯狂灌注到青锋剑中,剑身发出“嗡嗡”的清脆剑鸣,泛起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驱散了周围的部分枯灵之气。他与黑袍修士瞬间交手三招,只觉得对方的招式阴狠毒辣,招招直指要害,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刀剑碰撞都有浓郁的枯灵之气试图顺着剑身侵入他的体内,像附骨之疽般顺着经脉游走,疯狂腐蚀着他的灵力。云逍心中清楚,绝不能久战,这黑袍修士的修为果然已达筑基后期,比他还要高出一线,再拖下去,等后面的灰袍修士追上来形成合围,他就真的插翅难飞了,洞口的弟子们也会陷入灭顶之灾。必须尽快脱身,把这里的消息带出去才是重中之重。
他虚晃一招,青锋剑带着凌厉的剑气向黑袍修士的左肩劈去,故意露出右肋的破绽。黑袍修士果然上当,弯刀立刻变劈为刺,直取云逍右肋。趁对方招式用老、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间隙,云逍脚尖在地面猛地一点,身形像离弦之箭般向后掠去,同时左手迅速从储物袋里掏出三道“烟幕符”,指尖灵气催动,符箓在空中炸开,形成一团浓密的白色烟雾,像一堵墙挡住了黑袍修士的视线。“想跑?留下命来!”黑袍修士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丝被戏耍的愤怒,身形一闪,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手中弯刀劈散烟雾,刀风更加凌厉。云逍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五成灵气全部运转到双腿,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在烟雾彻底消散前,拼尽全力冲出了洞口。
“师父!”洞口外的苏沫看到一道玄色身影冲出来,立刻认出是云逍,毫不犹豫地撤去了布置的隔音符,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在警戒时一直紧绷着神经,手心都沁出了冷汗。秦山等人也立刻从隐蔽处冲了出来,看到云逍法袍上的长长破口和沾染的黑色气息,脸色都是一变,秦山更是立刻将阔剑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洞口方向,沉声道:“师父,后面有追兵吗?我们来断后!”林砚和苏沫也立刻摆出战斗姿态,虽然修为不如秦山,却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坚定地看着洞口,准备随时迎战。“里面情况如何?是不是枯灵教的据点?”秦山一边警戒一边急切地问道,握着阔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随时准备战斗。
“快走!没时间解释!”云逍来不及多说,一把拉住苏沫的手腕,将她稳稳拽上自己的踏雪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少女惊呼一声,随即立刻坐稳身体。云逍翻身上马时,才感觉到嘴角一阵腥甜,喉头一热——刚才与黑袍修士交手时,那丝侵入体内的枯灵之气虽然被压制,却还是伤到了经脉,引发了轻微的内伤。“枯灵教的人马上就追出来了,他们有筑基后期的执事带队,我们挡不住!”他一声低喝,双腿紧紧夹紧马腹,拍了拍踏雪兽的脖颈,低声道:“追风,全速!”踏雪兽像是听懂了主人的指令,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撒开四蹄向山脉外疾驰而去,四蹄翻飞间,卷起一片碎石。秦山等人不敢耽搁,纷纷翻身上马,紧随其后,五匹踏雪兽的蹄声在空旷的山脉中响起,急促而密集,像是在与身后的追兵赛跑。
直到跑出足足五十里,确认身后没有追兵的气息,云逍才缓缓勒住缰绳,踏雪兽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鼻翼快速扇动着,喷出的白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众人纷纷下马,秦山立刻带着两名中年弟子呈三角之势警戒在周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山林,防止有枯灵教的探子追踪。林砚则扶着苏沫从马背上下来,少年人的脸上满是担忧,不时看向云逍的方向。云逍靠在一块巨大的黑石上,缓缓闭上眼睛,双手结出“清心诀”的法印,引导体内灵气在经脉中缓缓运转,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将那丝顽固的黑色枯灵之气一点点逼出体外。当灵气运转到喉部时,他猛地张口,一道黑色的气息随着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小小的坑洞。他抬手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瓷瓶,倒出五粒莹白的疗伤丹药,分给众人:“这是‘清灵丹’,能稳住气息,驱散体内残留的枯灵之气,快服下,枯灵之气霸道得很,别大意。”
“师父,您没事吧?”林砚服下丹药后,立刻跑到云逍身边,看着他嘴角的血迹,满脸焦急。刚才洞内传出的尖锐警报声和激烈打斗声,让他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若不是师父之前有过叮嘱,他早就冲进去支援了。他知道师父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次如此仓促地撤退,甚至还受了伤,肯定是在洞内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否则以师父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弃探查。其他弟子也围了过来,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急切,都在等着云逍解释洞内的情况。
云逍睁开眼睛,眼底的疲惫被一层沉重的凝重取代,他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里面确实是枯灵教的大型据点,有足足五十余名修士在操控装置,还有数十座提炼枯灵之力的青铜装置,他们正在疯狂抽取黑石山脉的灵脉,三条主灵脉已经被他们打通了导管。”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更令人心惊的消息,“更可怕的是,他们有一张完整的大陆灵脉分布图,比咱们巡查司的那份还要详细。西部的落雪山脉、北部的黑石山脉、东部的东海群岛,甚至南部人迹罕至的瘴气森林,都有他们标注的据点位置。其中落雪山脉和黑石山脉的标注最为密集,几乎覆盖了整个山脉的所有灵脉节点,每个节点旁都标了抽取进度。”
“他们、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把所有灵脉都抽干吗?”苏沫轻声问道,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木簪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她从小在巡查司长大,听着历代修士守护灵脉的故事长大,自然比谁都清楚灵脉对这片大陆意味着什么,那是所有生灵的根基,是天地运转的纽带,一旦灵脉出了问题,整个大陆都会陷入危机。一想到那些干枯的草木、枯竭的河流,她就忍不住心生恐惧。
“他们想建立枯灵大阵。”云逍的声音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上,“地图右下角写得清清楚楚:‘三月内完初步抽取,半年内立枯灵大阵,岁末启阵,尽收天下灵气。’”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弟子们震惊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枯灵大阵是一种失传的邪阵,需以九条主灵脉为阵枢,八十一条次灵脉为阵络,一旦建成启动,就能强行抽取整个大陆的灵脉灵气,汇聚到他们的总坛。到那时,灵气枯竭,修士无法吸收灵气修炼,体内灵力会逐渐消散,山间草木会在三个月内枯萎,溪湖会在半年内干涸,不出一年,这片大陆就会变成一片死寂的荒漠,所有生灵都会走向灭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什么?!建立枯灵大阵?”秦山等人脸色骤变,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秦山手中的阔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那岂不是要断了所有人的活路?这、这枯灵教是想毁了整个大陆啊!”林砚更是失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从未想过枯灵教竟然有如此疯狂的野心,之前的围剿行动,他们都以为只是在打击小股邪修,现在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足以颠覆大陆的庞大势力。
“没错。”云逍沉重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之前我们都低估了枯灵教,以为他们只是零散活动的邪修,像打游击的mx,抢一把就换个地方,没想到他们是有组织、有计划地在布局,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在统筹指挥,否则不可能拿到如此详细的灵脉分布图,更不可能有如此精密的计划。黑石山脉的这个据点只是冰山一角,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落雪山脉的据点规模更大,甚至可能是他们的西部主坛,负责统筹整个西部和北部的灵脉抽取。”
他弯腰捡起秦山掉在地上的阔剑,递还给弟子,然后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望向巡查司所在的南方,那里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一片浓重的橙红色,云层间透出些许金色的余晖。“这次探查的情况至关重要,关系到整个大陆的安危,我们必须立刻返回巡查司,日夜兼程,把这里的情况详细上报给掌门和长老会,同时通知其他各州的巡查分司,让他们立刻探查本地灵脉节点。枯灵教的阴谋一旦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现在就出发,争取在三日内赶回总司。”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的担忧和震惊都转化为坚定的神色,秦山接过阔剑,用力握紧,沉声道:“师父,我们听您的,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把消息带回去!”林砚和苏沫也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肩负的不再只是巡查司的职责,更是守护整个大陆生灵的重任。秦山将之前云逍交给自己的龙纹玉佩递还回去,双手捧着,神色郑重。
云逍接过玉佩,重新系在腰间,玉佩的温润贴着皮肤,像一股暖流缓缓渗入体内,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抬头望向黑石山脉的方向,那里的灰雾依旧弥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暮色中悄然吞噬着这片大陆的生机,刚才逃离的洞口方向,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呼喊,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修士又受到了惩罚。他握紧了手中的青锋剑,剑鞘上的云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粉身碎骨,就算是与整个枯灵教为敌,也要阻止他们的阴谋,守护住这片大陆的灵脉根基,守住师父临终前的托付,守住弟子们眼中的信任,守住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希望。
片刻之后,五匹踏雪兽再次踏上征程,秦山主动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林砚和苏沫护在中间,两名中年弟子断后,形成一个严谨的行进阵型。踏雪兽的蹄声在暮色中急促响起,向着巡查司的方向疾驰而去,蹄铁与黑石碰撞产生的火花,在昏暗的山林中一闪而过。身后的黑石山脉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模糊,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隐没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但云逍知道,一场关乎整个大陆存亡的大战,已经在这无声的暮色中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和他的弟子们,注定要站在这场大战的最前线,用手中的剑,用心中的信念,守护住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不让黑暗吞噬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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