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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捧着那卷泥金钞本的《金刚经》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方回。她回到柔仪殿时,柴贵妃正坐在窗下,就着天光翻阅一本棋谱,神色恬淡,仿佛只是寻常消遣。“娘娘,”锦书行至近前,声音压得低低的,“经书已经送到刘美人处,她出来谢了恩,瞧着气色……倒是如常,只是眼神有些闪烁,谢恩时的话也比往日多了几分刻意奉承。”
柴贵妃指尖拈着一枚墨玉棋子,并未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锦书继续禀报:“奴婢借机打量了她宫中,陈设并无明显变化,只是在她小佛堂的香案上,瞧见一只半新的鎏金香炉,炉身似乎刻着些缠枝莲纹,样式……不像是宫内常见的制式。奴婢出来时,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与静思堂那边相似的甜腥气,只是被浓郁的檀香味盖着,不甚分明。”
鎏金香炉?非宫内制式?柴贵妃落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檀香掩盖下的甜腥……这绝非抄经礼佛应有的气息。
“可看清那香炉的具体模样?或是底部有无印记?”
锦书摇头:“距离稍远,未能细看。刘美人也似乎有意无意挡着视线。”
柴贵妃将棋子轻轻按在棋盘某处,发出清脆的声响。刘美人心中有鬼,这是肯定的。那香炉,恐怕就是用来熏烤、或者说,激活那曼陀罗与五石散混合邪物的器具!抄经是假,借礼佛之名行魇魅之事才是真!
“将作监派去她宫中‘修缮窗棂’的那两名工匠,查清了吗?”她问,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
“查清了,”锦书神色凝重,“那两人并非将作监在册的正式工匠,而是挂名在将作监下属一个营造队下的临时雇工,身份文牒有些模糊,据说是刘主簿亲自安排进去的。奴婢已让人去查这两人的底细,看他们与宫外有无牵扯。”
临时雇工,身份模糊,刘主簿亲自安排……这几乎坐实了刘美人宫中确有不可告人之物需要秘密安置或修缮。那两名工匠,很可能就是负责将某些东西带入宫中,或是在刘美人宫中设置了什么隐秘的机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叩门声,是另一名负责与宫外联络的心腹内侍求见。
内侍进来后,躬身禀道:“娘娘,永济堂那边有消息了。我们的人设法买通了胡医师药铺里的一个学徒,据那学徒说,吴骏几次去找胡医师,所求的并非寻常药方,而是一种名为‘罗浮散’的方子,说是家中长辈患有头风重症,需此散镇痛安神。胡医师起初不愿配制,说此散药性峻烈,需格外谨慎,但吴骏似乎出了高价,且……且出示了一样信物,胡医师才勉强答应。”
“罗浮散?”柴贵妃挑眉,这名字她未曾听过。
“那学徒偷看过方子残页,记得几味主药,”内侍低声道,“其中有曼陀罗花、天仙子,以及……五石散的基础成分。”
果然!柴贵妃心下一沉。吴骏所求,与静思堂、刘美人宫中出现的邪物同出一源!都是摧人心智的阴毒之物!
“信物?什么样的信物?”她捕捉到关键。
内侍摇头:“那学徒未能看清,只隐约瞥见似乎是一块深色的木牌或玉牌,上面有纹样,但具体样式说不清。”
深色牌子……褐色云纹腰牌?柴贵妃指尖微微收紧。吴骏手中也有类似信物?他以此取信于胡医师,那么这信物的来源,是否与刘美人兄长、安远伯府那条线有关?
“还有一事,”内侍补充道,“我们的人发现,那个同样在监视胡医师的‘第二方’,昨日曾与一个身形魁梧、作军中打扮的人在永济堂后巷短暂接触过。”
军中打扮的人!柴贵妃眼中寒光一闪。安远伯府的赵慷,正是边军统制!
线索似乎在这一刻,猛地收紧了。安远伯府赵慷通过刘主簿,将邪物或制作邪物的工匠送入刘美人宫中;吴骏则凭借可能与赵慷有关的信物,从永济堂胡医师处获取药源;而静思堂的吴淑人,或许是这条线上负责某些环节,或是被利用的一环……
他们究竟想用这“罗浮散”来控制谁?陷害谁?制造怎样的混乱?
“继续盯紧永济堂和那个军中打扮的人,”柴贵妃吩咐内侍,“务必查出他的身份,以及他与赵慷、与那‘第二方’的确切关系。”
“是。”
内侍退下后,柴贵妃缓缓站起身,走到那盘未下完的棋局前。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形势复杂。她拈起一枚白子,沉吟片刻,却并未落下。
对方布局缜密,多方联动,显然谋划已久。她如今虽窥见部分脉络,但核心目的与最终指向依旧成谜。贸然动手,只会让对方警觉,缩回黑暗中。
她需要一個契机,一個能让对方自行暴露,或是能让她抓住确凿证据的契机。
中秋宫宴……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届时人多眼杂,各方势力汇聚,正是浑水摸鱼,也是引蛇出洞的好时机。
只是,在此之前,她必须确保自身与孩子们的安全,更要防止那邪物在宫宴上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将白子轻轻放回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锦书,”她转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平静,“去尚食局说一声,中秋宫宴的糕点单子,本宫再看一看。”
她要亲自过目,确保每一道呈上御前的饮食,都万无一失。同时,也要借着查看宫宴筹备,不动声色地布置下她的眼线与防备。
这场暗中的较量,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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