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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无师眸光一沉,言毕即刻起身离去。“腾儿!”
王玉瑶望着他倏然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片沉默,知他去意已决,不再强留,目光不经意瞥见侍立一旁的灵儿,心中一动:腾儿已至婚配之龄,这丫头容貌性情皆是上选,或可……
沈墨随宴无师步出宫门,玄甲卫早已肃立等候。车马启动,驶离皇后宫殿,转入帝都主大街。
刚一转入大街,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夕阳的余晖给巨大的城墙和连绵的殿宇楼阁镀上了一层殷红,宛如凝固的血液。
宽阔的街道以青石板铺就,可容八驾马车并行,两侧商铺林立,旌旗招展,酒肆茶楼的香气混杂着各种货品的味道,在微凉的空气中浮动。
越是靠近帝都中心,官道上的车马行人便愈发密集。
贩夫走卒的吆喝、马蹄踏在石板上的清脆声响、贵族车驾上鸾铃的叮当,士子文人结伴而行的谈笑……构成了一幅鲜活而嘈杂的帝都画卷。
看到这支煞气未消、旗帜鲜明的玄甲车队,路人纷纷避让,窃窃私语声在车队经过时低低响起,又迅速淹没在喧嚣中。
“真是燕王的旗号!”
“听说那位病秧子大皇子终于到京了?”
“看来是真的。”
“听说路上不太平啊,看这甲胄上的血……”
“嘘!慎言!议论皇族当斩。”
种种议论,隔着车帘,隐约传入宴无师耳中,他恍若未闻,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块触手冰凉的玉佩。
这是原主贴身之物,似乎对缓解寒毒有一丝微乎其微的效果。
金陵……雁南王朝的权力中心,这里,有想要他命的人,也有能救他命的东西,更有《雁南旧梦》中记载的、足以颠覆王朝的隐秘。
根据残存记忆,能解“冰魄寒蛇毒”的,似乎与宫中的某样宝物或某个隐秘传承有关。具体是什么,书中语焉不详,需要他亲自去探寻。
沈墨端坐一旁,敏锐地察觉到宴无师周身散发出的,与这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与寒意,他不动声色,只是将手按在了剑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窗外流动的人群,过后有些不解,轻声相询道:“殿下,您自幼与皇后娘娘分离,为何不趁此机会多叙叙旧情?”在他眼中,宴无师虽性冷,却非无情之人。
马车轻晃,宴无师揉着额角,倦怠应道:“沈叔,我没得选。”
穿越数载,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看似规律如常,读书,用膳,安寝,练兵。
然而,一种无形的危机感如影随形,仿佛命运之手早已扼住咽喉,令他窒息,他憎恶这种感觉,也由此理解了“原主”为何终致疯魔。
有时,他甚至觉得眼前世界并非书中幻境,而是一场过于真实的生存博弈……不对,又胡思乱想了。宴无师自嘲地轻拍额头:“真是妄想症。”
莫非真是继承了原主的偏执心性?他收敛心神,告诫自己当务之急仍是修炼。
一念及此,便能感知经脉中浊气窜动,如蚁蚀骨正是天魔功第一步引浊气入体淬体的效果,但可惜的是除此之外,冰魄寒蛇带来的寒症始终纠缠不休,阴寒时时在经脉周身发作。
宴无师下意识拢紧身上貂裘,一股暖意融融透来,多亏前身的祖父当年诛杀千年火狐,制成这件貂裘,方能暂压寒毒。
马车在青石板上碾过沉闷的声响,宴无师闭目倚着软垫,苍白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头,突然,车轮轧过一处凹陷,车身猛地一颠。
“咳......“他蹙眉低咳,袖口不慎沾染了一丝淡红。沈墨目光骤凝,无声递过一方素帕。
“无妨。“宴无师摆摆手,只盼速归府邸,毕竟车中修炼,易惹猜疑。
不过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这具身体,比预想的更不济事,他抬眼望向窗外,暮色渐沉,街边灯笼次第亮起,勾勒出飞檐斗拱的轮廓,却照不透这座皇城的森然底色。
正当车队行至一处岔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马上骑士锦衣华服,见到玄甲卫队竟丝毫不减速度。
“让开!误了靖渊殿下取宫宴的冰雕,你们担待得起吗?“为首之人扬鞭喝道,目光扫过燕王旗帜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沈墨指节泛白,玄甲卫们的手齐刷刷按上刀柄,却听车厢内传来一声虚弱的轻咳,帘幔微动,露出半张苍白的惊人的脸。
“既是二弟的人......“宴无师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遍街头,“让路便是。“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任由那队人马嚣张离去,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都在议论这位大皇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病弱可欺。
唯有沈墨看见,在帘幔落下的刹那,宴无师指尖弹出一缕极淡的黑气,悄无声息地没入方才叫嚣最凶的那个骑士后心。
“殿下?“沈墨低唤。
宴无师已然阖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摩挲着袖中玉佩,感受着其中微弱的温热,这原主遗物,似乎对龙家的功法有着奇特的感应。
而方才那缕天魔功浊气,此刻正将远方某个仓皇逃窜的身影,逐渐化作他的耳目。
马车不疾不徐,行驶在官道上,一路无话,显得格外无聊,车内一片沉寂,唯闻细雨淅沥。
突然,沈墨原本微阖的双目倏然睁开,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低喝一声:“护驾!”
话音未落,车外已传来数道急促马蹄声及兵刃破风之音!但不过瞬息之间,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旋即,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一角,沈墨探身而入,衣袂飘然,不染半点尘埃,他脸上惯常的沉稳未变,只是语速略快了几分:“殿下,巡骑急报。”
他递上一张被雨水浸透的纸条,字迹模糊,却依旧触目惊心,“驻守京师西侧的三千金陵边军,在城郊三十里处的十里峰……遭遇埋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宴无师目光掠过纸面,瞳孔微缩,他未接纸条,只转向窗外迷蒙的雨幕,良久,才低声吐出两个字:“回府。”
车队再次缓缓前行,车内空气凝重如铁。
宴无师些郁闷推开车窗,任冰凉的雨丝拂面,貂裘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窗外景致如烟云过眼,他却仿佛能看见黑风坳的冲天血气。
“……十里峰。”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地名,捻着车窗帘布的手指微微一僵:
“按照“原剧情”,此刻全军覆没、死状凄惨的本该是那些无辜的难民,而这支边军,本该是踩着难民的尸骨,以“救驾”之名登场,博得功勋…..
如若我不穿越,我那未见面的二弟宴靖渊定借此暗中挑唆,引起民变来废掉我的双腿,到时事后又落得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被百姓指指点点的。
可如今,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竟彻底颠倒……那扼住喉咙的危机感,并非错觉。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最主要的就是剧情一直在改变根本跟前世所看到的故事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可究竟是谁,抢先一步,屠尽了这支本该行凶的军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这世间,另有变数?”宴无师脸色一沉,“沈叔,可有生还者?或是目击之人?”宴无师忽而开口,声线冷沉。
沈墨脸色略微一沉,还以为宴无师对此事并不上心:“据逃出的难民传言,是一黑衣女子突然现身,仅凭一人一剑,尽灭边军……事后她未留姓名,只遣人将难民引入城中安置去了安全之处。”
宴无师指尖无声叩紧窗棂,月色透过薄纱,在他修长的指节间投下浅淡的阴影。那动作极轻,却仿佛每一声叩击都敲在人心尖最隐秘的弦上,“黑衣女子……龙柔儿?
她为何会插手此事?是巧合,还是她也察觉了边军与宴靖渊的阴谋?
前世记忆中并无此节,而今剧情竟偏离至此,莫非这龙柔儿,亦是破局之变数?
可若龙柔儿此番出手是为阻截边军恶行,那她究竟是敌是友?”
车窗外的,雨丝顺着他的目光飘入,而他眼底沉淀的,是比夜色更深的算计。
龙柔儿……这个名字在他心头缠绕不去,她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
“沈叔,此事你怎么看?”宴无师指尖轻叩窗棂,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
沈墨沉吟片刻目光如古井般深沉:
“殿下,龙家小姐此举颇为蹊跷,一人一剑尽灭三千边军,这等修为已非凡俗与你我相当,若她真与二殿下有所勾结,大可坐视边军屠戮难民,再以救民之名收买人心,如今她反其道而行,更像是...“
“更像是在向孤示好?”宴无师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雨丝斜打入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细碎光影。
忽然,他袖中的玉佩传来一阵诡异的温热—这感应,分明指向龙府方向。
沈墨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声音压得更低:“殿下,您方才说龙姑娘...莫非与她有关?”
宴无师摩挲着愈发滚烫的玉佩,眼底暗流涌动,前世记忆中,龙柔儿此刻应当还在龙鑫掌控之下,绝无可能拥有这般修为,除非...
“除非她与本王一样,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人。“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划过脑海。
若真如此,那龙柔儿今日的所作所为,或许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与他一般,都在暗中布局。
“沈叔。”宴无师忽然抬眼,“你说,一个本该被困在深闺的棋子,为何会突然跳出棋盘?”
不待沈墨回答,他已自问自答:“要么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要么就是...她本身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差点忘记了,算算时日,之前派去龙家的暗阁第三高手影枭,早应该回来复命了,这都过去三日多了,莫非其中有变故,你且去趟龙家,查明影枭下落,并龙柔儿近日一切动向。”
“属下明白。”沈墨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消散于车内。
约莫三刻钟后,夜雨滂沱之中,沈墨重返书房,他步履依旧沉稳,但周身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夜雨的寒凉,他双手呈上一枚被鲜血浸透、几乎断裂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影枭”二字被一道凌厉的剑痕贯穿。
“殿下,影枭殉职了,尸身在龙府后巷发现,”沈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精确道,“身中二十七剑,创口由浅入深,前三剑试探,后二十四剑皆在关节要害,最后一剑封喉,快、准、狠,对方…不仅是高手,更像是精通刑讯与杀戮之道,意在逼供,亦在示威。”
宴无师凝视令牌上那道剑痕,一缕极淡的
浊气回归体内;“沈墨之言和我所探如出一辙,不过,这剑法凌厉中带着诡异,绝非寻常江湖路数可以比,看来这个世界果然不简单,可惜剧情太短了,没有透露出什么。”
内心的一阵嘀咕的宴无师指尖抚过剑痕眸光渐冷:“备车,去龙府。”
龙府坐落于金陵城西,青瓦白墙,看似寻常书香门第,但宴无师的马车刚驶近,便察觉到四周若有似无的视线。
府门前两盏灯笼在雨中摇曳,映照出门上斑驳的铜环。
门房老仆躬身道:“燕王殿下深夜莅临,不知有何要事?”
宴无师身着赤红黑色龙蟒貂裘,周身玄甲卫护于身侧,其面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听闻贵府近有喜事,特来讨一杯喜茶。”
话音刚落,府门“吱呀“一声开启。龙柔儿一袭素衣立于廊下,手持青灯,神色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殿下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不知,殿下是来贺喜,还是来...问罪?”
她侧身让开通路,袖口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宴无师目光扫过她苍白的指尖,那里沾着一点未擦净的血迹。
他缓步上前,在即将与她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龙姑娘当真以为杀了我的人,你觉得你大姐龙瑾萱,还能安然出嫁么?”
龙柔儿指尖微颤,青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宴无师不再多言,径直向府内走去。这场夜探,才刚刚开始。
龙柔儿嘴角轻笑,殊不知这场闹剧才刚刚开始,“龙鑫你完蛋了。”
宴无师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龙府大门缓缓合拢。
龙柔儿依然立在廊下,手中的青灯在夜风中摇曳不定。
她低头看着指尖那抹未干的血渍那是“影枭”的血,也是她精心布局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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