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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之约顾盼第一次见到周屿川，是在市图书馆的古籍部。初秋的阳光斜斜地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手边那本泛黄的《传道书注释》上，他指尖捏着一支褪色的钢笔，正对着“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这句经文轻轻划线，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比窗外的落叶声还要轻。
她是来查民国时期的产科文献的。作为市妇幼保健院的产科医生，最近总遇到焦虑的孕妇——有的担心胎儿发育，有的纠结分娩方式，还有的甚至因为孕期反应严重，偷偷想过放弃。护士长说“或许看看老文献能找到安慰”，她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图书馆，却没料到会在古籍部撞见这样一个人。
“你也对《传道书》感兴趣？”顾盼的声音有些轻，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安静。
周屿川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民国产科护理纪要》上，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产科医生？”他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书，“我是做植物物候研究的，来查不同季节植物生长与经文里‘各按其时’的对应关系。”
顾盼愣住。植物物候与古老经文，这两者在她看来毫无关联，就像产房里的胎心监护仪与泛黄的古籍，分属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看窗外的银杏，”周屿川忽然指向窗外，“每年霜降前后必然落叶，这就是‘各按其时’。”他又翻到《传道书》第十一章，指着“骨头在怀孕妇人的胎中妇人长成，你尚且不得知道”这句，“就像胎儿在母体里的发育，每天都有变化，却从不会错乱时序——这和植物的生长，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神的作为。”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顾盼说起产房里的故事：有早产儿在保温箱里挣扎了四十天，最终健康出院；也有孕妇因为并发症，不得不提前终止妊娠，抱着空摇篮在走廊里哭。周屿川则说起他在山区观测植物的经历：有株濒危的杜鹃，在他守护了三年后，终于在某个春天开出了第一朵花；也有整片的松林，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化为灰烬，却在次年春天冒出了新的嫩芽。
“你看，”周屿川说，“无论是人还是植物，都有自己的时序。就像经文里说的，‘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有时候我们觉得痛苦，只是因为还没等到属于它的‘时’。”
顾盼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她想起上周接诊的一位孕妇，怀孕七个月时查出胎儿心脏有问题，夫妻俩整天以泪洗面，甚至想过放弃。如果按照周屿川说的“时序”，那这个孩子的“美好”又在哪里呢？
“下周我要去郊区的植物园，那里有片百年银杏林，正是最佳观赏期，”周屿川忽然说，“你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去。或许你能从银杏的生长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她犹豫了两天，最终在周六清晨坐上了周屿川的车。郊区的植物园比她想象的还要安静，百年银杏林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落叶铺在地上，像一层柔软的地毯。周屿川蹲在一棵银杏树下，指着树干上的年轮给她看：“你看这些年轮，有的宽有的窄，宽的是雨水充沛的年份，窄的是干旱的年份。但无论哪一年，它都在慢慢生长，从未停止。”
顾盼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年轮。她忽然想起产房里的胎心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忽高忽低，却始终保持着规律的节奏——那是胎儿在母体里生长的“时序”，就像银杏的年轮，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化，都在按照自己的节奏成长。
“我之前接诊过一位孕妇，”她轻声说，“怀孕七个月时查出胎儿心脏有问题，夫妻俩特别绝望。昨天我给她做产检，发现胎儿的心脏功能比之前好了很多，医生说只要继续观察，说不定能顺利生产。”
周屿川抬起头，眼底映着银杏的金黄：“你看，这就是‘各按其时’。有时候我们觉得走投无路，只是因为还没等到转机出现的那个‘时’。就像这棵银杏树，遇到干旱的年份，它会放慢生长的速度，但只要熬过那段时间，依然能枝繁叶茂。”
那天之后，顾盼和周屿川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他会在她值夜班时，提着热乎的粥和她最爱吃的豆沙包出现在医院门口；她会在他去山区观测植物时，帮他整理观测数据，顺便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产妇和胎儿的近况。他们的相处像银杏的生长，缓慢却坚定，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温柔的力量。
深秋的一天，顾盼接诊了一位特殊的孕妇。这位孕妇已经年过四十，之前经历过三次流产，这次怀孕格外小心，却在怀孕八个月时出现了早产迹象。孕妇躺在病床上，紧紧抓着顾盼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顾医生，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好怕……”
顾盼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你放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和孩子。就像秋天的银杏叶，虽然会落下，但只要熬过冬天，春天就会重新发芽。你的孩子也一样，他在你的肚子里已经努力生长了八个月，他也在等属于他的那个‘时’。”
那天晚上，周屿川特意赶来医院，给顾盼带了一盆他亲手培育的多肉植物。“这盆多肉叫‘长生草’，”他说，“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只要有一点阳光和水分，就能存活。我想把它送给你，也送给那位孕妇，希望你们都能像它一样，坚定地等待属于自己的‘美好’。”
顾盼把那盆长生草放在护士站，每天都会给它浇水。那位孕妇也常常看着它，原本焦虑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三周后，孕妇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虽然早产了一个月，但体重和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当顾盼把孩子抱到孕妇面前时，孕妇抱着孩子，泪水再次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谢谢你，顾医生，”她说，“是你让我相信，只要等待，就会有美好发生。”
顾盼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屿川时，他们正在银杏林里散步。落叶在他们脚边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你看，”周屿川停下脚步，指着一棵刚冒出新芽的银杏树苗，“即使是在秋天，也会有新的生命出现。这就是‘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希望在生长。”
顾盼看着那棵小树苗，忽然明白了人类繁衍的意义。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对“时序”的坚守——就像胎儿在母体里按照自己的节奏生长，就像银杏树苗在秋天依然不放弃发芽，人类的繁衍，就是在漫长的时光里，坚守着属于自己的“时”，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美好”。
第二年春天，顾盼和周屿川在银杏林里举行了婚礼。婚礼当天，阳光正好，微风拂过，银杏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祝福。牧师诵读着《传道书》里的句子：“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
顾盼看着身边的周屿川，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相遇会如此珍贵；现在她懂了，就像经文里说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她和周屿川的相遇，就是在最恰当的“时”里，遇到了最美好的彼此。
很多年后，他们的女儿也成为了一名产科医生。每次女儿遇到焦虑的孕妇，都会像母亲当年那样，给她们讲银杏林的故事，讲“各按其时”的道理。女儿说，每次看到新生儿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都会想起父母在银杏林里的婚礼，想起《传道书》里的经文——原来人类繁衍的本质，就是在时光的长河里，坚守着属于自己的“时序”，把这份“美好”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下去，让每一个生命，都能在属于自己的“时”里，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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