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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兽之术?”看见那只山猫,练幽明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
这便是猞猁。
虽说不如那种大型猛兽来的有压迫感,但却更加难缠,飞檐走壁,不但动作奇快,而且异常凶猛,可是东北这片地界顶级的猎食者之一。
“去!”
谢老三似是不想再浪费功夫,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只站在雪地里朝着少年的背影凌空一指,身旁的山猫已然四爪腾空,扑了过来。
霎时间,练幽明顿觉后颈发寒,手背上的寒毛根根起立。
这东西的速度还真是快如电闪,只一扑一掠,爪子一挠,便已扑到练幽明身后一米开外。再听一声尖利啸叫,张嘴就咬向了少年的脖子。
练幽明惊觉一股热气溅在皮肉上,后颈立马肉眼可见地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但这个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上身一拧,毫不犹豫,居然将自己的一条胳膊送了过去,送进了那张咧开的兽嘴中。
与此同时,就在自己左臂被咬中的瞬间,练幽明右手悄然一抖,袖中立见滑出一点寒芒,狠狠送进了那只山猫的胸腹中。
一切发生的极快,练幽明在前,猞猁在后,加上风雪弥天,飞霜遮眼,谢老三只看见一人一兽顺着前扑势头连翻带滚的摔进那堆满积雪的山壑间,一滩殷红的热血在雪中迅速溢出,渗入林间。
谢老三眼神冰冷,看着那飞快溢散的血色,脸上多出一丝冷笑。可笑着笑着,望着趴在雪地里挣扎欲起的猞猁,他双眼微凝,快步走了过去。然而,直到目光垂落,脸上的笑意已然不见,只见那热血居然是从猞猁的身下流出来的。
下一秒,满地霜雪哗的掀起,一截冷厉寒芒倏然如毒蛇般探出,连扎带挑,绕向了谢老三的脚腕。
白茫茫的风雪中,练幽明眸光闪烁,口中气息急吐,手上居然握着一枚短匕。
那短匕黑身白刃,形有三棱,尖上寒光乍现,赫然是一柄三棱军刺。
快,准,狠,而且凌厉。
“行伍中的格杀术?”
谢老三眼皮一跳,忽觉脚腕发凉,棉裤已被破开。
然而眼看着军刺就要扎进皮肉挑断脚筋,这人单足一点,一只脚随膝而变,凌厉脚法翻转来去,左脚忽左忽右,不但避开了军刺的锋芒,更是点在练幽明的右手手腕上。
“啪”的一声,感受着手腕处的剧痛,练幽明触电般撤回右手。
谢老三见状哪会留情,一脚方落,另一脚同时抬起,长腿运劲如鞭,不偏不倚,扫在了练幽明的胸口。
“唔!”
风雪扑面,寒霜似刀,练幽明发出一声闷哼,人已倒翻出去,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
鼻孔一热,一缕热血便淌了出来。
至于那只猞猁,早已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原是胸腹已被军刺给捅穿,还搅出了一个破洞。
“好小子,藏巧于拙,居然还有这等心机,倒是小看你了。”
瞥了眼自己漏风的裤子,再瞧瞧那个翻跪在地却始终凝目以对的少年,谢老三心里也不禁为之惊叹。
这人才十六七岁啊,便有这种心机,而且亦有手段,还得了太极门的真传,更重要的是,刚毅果决,杀心一动,便毫不拖泥带水。
谢老三确信,倘若刚才有机会,练幽明绝对会毫不犹豫取他性命。
确实是个好苗子。
“小子,我乃白莲教三十六位供奉之一,上尊九大护法,下跪一百零八名教中真传子弟,跟着我,不算辱没你。”
练幽明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适才还有些温热,现在已化作了冰渣。
冷啊。
无孔不入的冷。
练幽明只觉整张脸都似麻木了,手脚也迟钝了不少,寒气渗进衣领,连汗液都冻成冰了。
谢老三笑眯眯地,眼神却很冰冷,“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心,这里地处边界,一旦我们功成,即刻就能远遁出国,保准能让你逍遥自在。”
练幽明啐了口唾沫,看了眼被猞猁咬中的左臂,语气轻飘飘地道:“你也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就滚,我还能放你一马。”
“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喜欢逞嘴上功夫。”
谢老三笑的有些残忍,说话间便准备收了眼前少年人的性命。可刚要动作,却瞧见练幽明眸光一烁,看了过来,看向自己的身后,似在给什么人使着眼色。
这小子在干什么?
身后有人?
偏偏就在他分心之际,练幽明又大喝了一声,“动手!”
谢老三老脸一紧,想也不想,已快步横移出去数米。
只等护住身后要害,才眯眼瞧去。
但身后风吹雪飘,白茫茫的一片,那有什么人影。
反观练幽明已连滚带爬的又跑出一截,同时还头也不回的朝谢老三勾着手指。
谢老三深吸了一口气,额角青筋暴起,脸上的筋也跟着一绷一绷的,紧闭的唇齿蓦然大张,厉啸道:“给我死!”
感受着身后那顾滔天的杀气,练幽明咽下了嘴里的腥甜,眼神始终清澈,脸上也没有慌乱的神色,相反他很平静,也很镇定。
越是这种危险的境地,越要保持理智,不然自乱阵脚,谈何胜算。
而且面对这种局面,练幽明不是毫无准备。
要知道这天底下能杀人的可不止拳脚功夫,想赢一个人的办法更是多了去了。
作为家中的长子,还是一个军人家庭的孩子,特别是在他父亲那种只懂打仗的大老粗的教育下,练幽明可以说吃尽了各种苦头。
同样的,也学了不少东西。
这武道一途虽说神异玄妙,但在练幽明心中绝不会将其神化。
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刀劈剑砍照样见血,一枪过去,也得嘣出个窟窿眼。
他这些时候,天天漫山遍野的跑,便是为了对付谢老三。
雪更大了。
厚重的积雪几乎埋到了腿弯。
练幽明也不管那“钓蟾劲”是好是坏,提着一口气,胸腹鼓荡,顶风冒雪的向着山下奔逃。
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这谢老三和守山老人是为了什么而争了。
他只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不但穷凶极恶更是天大的祸患。
到了这般境地,练幽明已无半点退路,只希望那守山老人能赢下这一战,救自己,也救林场上的那些人。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守山老人分担压力,能杀就杀,能拖就拖,尽一切可能替对方争取获胜的机会。
然而,练幽明逃的快,谢老三追的更急。这人已抱着必杀之心,再无保留,振臂腾空犹若苍鹰扑食,双手化爪又成鹰捉之势,在长啸中凌空而起,直直扑来。
快,匪夷所思的快。
近了,更近了。
然后,谢老三就掉进了一个窟窿里。
白皑皑的积雪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陷阱被这人一脚踩破,掉了进去。
谢老三呼吸一滞,双腿急分,两脚急忙蹬着陷阱两侧的边缘,望着坑底那一根根削尖的木刺,一双老眼都快瞪出来了。
这山上的陷阱居然不止一个。
谢老三忽然反应过来,练幽明这些天一直在漫山遍野的转悠,该不会就是在布置这些陷阱吧。
看着练幽明还在奔逃的背影,谢老三无来由的心头一颤。他又看看眼前白茫茫的天地,望着那厚重的积雪,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杀机。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谁也不知道雪地里埋藏着什么东西。加上练幽明的手段层出不穷,且富有心机,保不准还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练幽明忽然停下了,喘着粗气,然后咧嘴大笑,仿佛在无声的嘲讽。
可少年还在笑,在等着谢老三追杀自己。
谢老三提气一纵,片刻间便从一米多深的陷阱中脱身走出。
这一刻,谢老三的眼底居然多了几分警惕,且正视起了面前一边因胸口伤势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又咧嘴怪笑的练幽明。
不言,不语。
一步跨出,谢老三这次已是踩着练幽明走过的痕迹追了上去。
可就像早就猜到对方会这么做,练幽明转身继续奔逃的同时还不忘故意迷惑谢老三,步调奇怪不说,两脚迈动的间距也忽长忽短。
谢老三跟在后面,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一脚踩实了,哪一脚踩虚了,忌惮迟疑之下,两者居然诡异的维持在了一定距离。
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练幽明越跑越累,越跑越冷,大衣毛衣下的温度在不住流逝,仿佛凝结成了寒冰,就连脚下的棉鞋也渐渐冰冷起来,寒气渗入,仿佛冻成了两个铁疙瘩。
而在一追一逃的过程中,冷静下来的谢老三没有任何意外的接连破解了十一处陷阱。有套索,有地坑,还有尖刺,也有枯藤编成的大网。
谢老三是真没想到练幽明居然藏了这么一手,差点着了道。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少年那渐渐迟缓的脚步,却并没有急着追赶,就只是简单跟着。
被几次戏耍,几番羞辱,谢老三早已恨透了这个始终在自己眼前不住晃悠着屁股的背影,特别是这一刻,他对练幽明的恨比对守山老人竟还要来的强烈一些。
蝼蚁一样的东西。
果不其然,练幽明慢慢放缓了脚步,到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不走了。
“你倒是追啊!”
练幽明面无血色,嘴唇泛白,面上的汗毛连同额前的乱发,以及眉睫上早已经挂上了一层冰渣。
谢老三的也已满头冰霜,但这人气息吞吐间还能呼出一股股热气。
“放心,我不杀你,我待会儿先割你的舌头,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就让你在这儿躺着。”
练幽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话说我现在跟你走还来得及么?”
谢老三却不再上当,也没了耐心,脚下步步挤进,森然笑道:“死!”
可正当这人走到练幽明面前,在二人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一圈套索忽然自雪中弹射而出,套住了谢老三的右脚。
还有陷阱。
但谢老三好似早就受够了,也憋屈够了,面目狰狞至极,右手凌空一抓,便扣住了练幽明趁势砸来的拳头。
少年亦是满脸凶戾之色,像极了一只穷途末路的狼崽子,哪怕被擒住手腕,也难掩眼里的杀意。
“知道你是为了救林场上的那些人。哼,蝼蚁一样的东西,也配与我争锋。”谢老三眉眼阴沉,既有恨意,又有快意,指下悄然发劲,练幽明的手腕登时传来骨裂之声,“待会儿我就把他们全宰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但就在这时,偏偏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际,练幽明的眼神蓦然一亮,仿佛绝境逢生,直直望向了谢老三的身后。
谢老三吃过一次亏,此刻哪还会再上当,讥讽道:“呵呵,装神弄鬼,同样的把戏你以为我……”
然而,话未说尽,那翻飞激荡的霜雪中,一道娇小的身影在林间兔起鹘落,如离弦之箭般捣拳如锤,不偏不倚,直直砸在了谢老三的后心。
谢老三其实亦有觉察,可他失了先机,想要反应根本来不及,仓促间只提着一口气,身上的大袄刹那鼓涨起来,犹如塞进去一团棉花,想要化解身后的劲力。
“唔!”
只听一声痛哼,谢老三咬牙切齿的转头瞧去。
“杨双!”
来人浑身浴血,想来亦是经过了一番恶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双儿。
但还有更让谢老三心惊肉跳的,他猛然惊觉练幽明的那只右手,那截被自己擒住的手腕,居然在这个时候拧转挣脱,转腕间还催生出了一股螺旋般的奇劲,劲如抽丝,尽管微弱的可怜,但却十分有效。
“缠丝手!”
而在练幽明挣脱钳制的刹那,一截军刺,狠狠扎进了谢老三的胸口,扭转,搅动。
谢老三再回头,眼前是少年那双疯狂颤动的眼瞳,像是在展现着第一次杀人的无措,但又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绝然。
但这一切,又在片刻之后归于镇定,还有一抹得手后的狡黠。
谢老三双目通红,像是能渗出血来,抬腿便是一脚,惊怒之下,连那套索都被挣断。
“滚!”
这一声,既是怒吼,也是惨叫。
练幽明被一脚扫中,顺势抽出了军刺。
利器离体,只是刹那,一注滚烫狂飙的粗壮血箭,冲溅在少年那张宛如冰霜凝结的面目上,血色盈满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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