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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田埂间有虎族兽人在辛勤劳作,偶尔传来几声幼崽嬉闹的脆响,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景象。苏芊芊驻足村口,心中百感交集——这里,就是她未来要扎根的地方了。

    她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一手拢着袖中安静待着的崽崽,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白。按照村民的指引,她走向村中那座最气派的石屋——村长家。

    村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虎族兽人,额上的“王”纹深邃,眼神锐利如昔。

    他打量着风尘仆仆的苏芊芊,以及她身后气度不凡的顾远昭,沉声问道:“外乡人?来虎头村何事?”

    他的目光尤其在苏芊芊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雌性的眉眼,竟与村里的苏锦树、秦翠芳夫妇有着几分说不出的神似。

    苏芊芊心下一凛,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将她精心编织的故事娓娓道来:“村长爷爷,我们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家乡遭了大型兽潮,族亲……都没能逃出来。我早早嫁人,夫家也……只剩下我和这两个孩子了。”

    她声音哽咽,恰到好处地露出孤苦无依的悲切,“听说虎头村有苏姓本家,我娘临终前说,她的根在这里,叫苏大花……算是远房亲戚吧,并不算很亲近。我们实在无处可去,求村长给条活路,让我们在此落脚。”

    村长眉头紧锁,村落排斥来历不明的外人是铁律。他本欲直接拒绝,但目光在苏芊芊与记忆中苏锦树夫妇的容貌间逡巡,那份隐约的相似让他心生疑虑。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转头对身旁健壮的儿子低声吩咐:“去,把苏锦树和他家婆娘秦翠芳叫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苏芊芊而言却仿佛过了许久。当那对衣着朴素、面带沧桑的虎族夫妇急匆匆赶来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秦翠芳一进门,目光就死死锁在了苏芊芊脸上。

    那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悲痛。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却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没有出声。旁边的苏锦树身体也是微微一震,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隐现,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也翻涌着激烈的情绪,只是被强力压了下去。

    老村长是人精,将秦翠芳夫妇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他又慢悠悠地将苏芊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苏锦树夫妇:“锦树家的,你们看……这远房亲戚,认是不认?”

    秦翠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几乎是抢着回答,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认!怎么不认!既然是……是本家亲戚,遭了这么大的难,怎么能让孩子在外面漂泊!”

    “既然证明你说的是事实,那我为你办落户。“

    村长慢悠悠地拿出一个边缘磨得发亮的兽皮册子,又取出一支秃了毛的骨笔,蘸了蘸不知名的黑色汁液,这才抬眼道:“既是落户,便需录入姓名、来历,缴纳落户钱。按村子规矩,每人十个下品兽晶币。”

    三十个下品兽晶币,对如今的苏芊芊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她正要从空间取钱,身旁的秦翠芳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猛地回过神来。

    “我们来!我们来交!”她几乎是抢着说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掏自己的衣兜,又使劲拽了拽旁边苏锦树的袖子,“他爹,快,快拿钱!”

    苏锦树也反应过来,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有些笨拙地在身上几个补丁的口袋里翻找着,嘴里喃喃着:“哎,对,交钱,落户的钱……我们当爹娘的来……”

    他们翻找得急切,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仿佛能替女儿和外孙们交上这笔钱,就能证明他们并非毫无用处,就能拉近一点点那看似遥不可及的距离。

    几个粗糙的、带着体温的下品兽晶币被颤巍巍地捧到村长面前的木桌上,数量显然不够,但他们还在努力地掏着,恨不得把全身都翻遍。

    苏芊芊看着他们因为长期劳作而变形的手指,看着他们因急切和窘迫而微微发红的脸颊,看着那几枚磨得边缘都有些光滑的、显然是省吃俭用才攒下的兽晶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按住了秦翠芳还在翻找的手。那手的触感粗糙得像砂纸,冰凉的指尖在她掌心微微颤抖。

    “婶子,伯伯,”苏芊芊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这钱,该我们自己出,我们已经够麻烦你们了。”

    说完,她不待二老反应,便从自己怀里,(实则是空间),利落地数出四十枚光泽统一、能量纯净的下品兽晶币,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村长面前。“村长爷爷,这是我们嘶人的落户钱,您请点一点。”

    秦翠芳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女儿干净利落地付了钱,那姿态里透出的独立与疏离,像是一盆微凉的泉水,将她方才那股火热的急切浇熄了大半。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默默地、缓慢地收回了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想要付出的温度。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席卷了她,心里空落落的,闺女……这是还不愿意接受他们哪怕一丁点的好么?连这点钱都不肯让他们花,是不是心里还怨着他们,根本没打算真正把这个家当家?

    苏锦树也沉默地垂下了手,将掏出来的那几枚兽晶币又默默塞回了口袋最深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的握紧。心里又涩又胀,只觉得是自己没用,连给女儿交落户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几十个下品兽晶币,他们还掏不出来显得他们更加……寒酸。

    女儿肯定不会认他了吧。

    他偷偷看了一眼女儿平静的侧脸,那眉眼像极了翠芳年轻的时候,可那份疏离,让他喉咙发紧。

    老村长人老成精,将这对夫妻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强忍的失落尽收眼底,又瞥了一眼气度沉稳、出手干脆的苏芊芊,心中了然。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骨笔,在兽皮册子上缓缓记录起来。

    站在苏芊芊脚边的小黑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小白也仰着头,看看失落的“奶奶”,又看看神色平静的娘亲,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秦翠芳看向苏芊芊,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卑微的恳求。

    “孩子……家里虽然不宽敞,但总有你们一口饭吃,有片瓦遮头。跟……跟婶子回家,好不好?”

    苏锦树也重重点头,声音沙哑:“回家吧。”

    面对这双满是期盼与泪水的眼睛,苏芊芊那句准备好的、关于在村里买地买破屋独自安顿的推辞,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里。她前世是孤儿,从未这种陌生的、滚烫的情感,这一切让她心慌意乱,甚至……生出了一丝贪婪的渴望。

    苏芊芊低下头,不敢看对面目光炽烈的夫妻俩。

    “……好,麻烦……婶子了。”最终,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苏锦树家确实不宽裕,泥土夯实的院子,几间略显低矮的茅草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进门,秦翠芳就小心翼翼地将苏芊芊按在屋里唯一一张看起来最完整的木凳上,连声说:“坐着歇着,一路累坏了,娘……婶子给你们弄吃的!”

    她转身从柜子深处摸索出两块用油纸包着、看起来放了很久的黑糖块,颤巍巍地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黑和小白。

    两个崽崽没有立刻接,同时抬头看向苏芊芊。

    直到苏芊芊微微颔首,他们才伸出爪子和小尾巴接过,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奶奶。”

    这一声“奶奶”,让秦翠芳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慌忙用粗糙的手背擦掉,连声应着:“哎,哎,好孩子,好孩子……”

    转身就去灶台忙碌,背影显得格外激动又辛酸。

    苏芊芊注意到,秦翠芳端上来的水,是带着一丝甜味的糖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兽世,糖是珍贵的......

    而接下来的晚饭,更是让苏芊芊心情复杂——秦翠芳不仅取出了珍藏的腊肉,还狠心杀了家里唯一下蛋的母鸡和一只养着准备换盐的肥兔,加上一大盘油光闪闪的月光韭炒蛋,一碗碧绿的野菜汤,以及专门给苏芊芊和崽崽们做的、掺了细粮的窝窝头。

    而她和苏锦树,面前摆着的,却是清汤寡水的稀粥。

    “这太……”不好意思了。苏芊芊喉咙发紧,再也坐不住了。

    就算她是客人,她也不好意思吃美食,让主人家吃稀饭,况且,这还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呢。

    她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碗里的饭菜端给秦翠芳,顾远昭见状也把自己的饭碗放在苏锦树的手上。

    苏芊芊从自己随身的空间取出了足够这家吃上一个月的大米、白面、风干肉和几种鲜灵蔬菜。“婶子,伯伯,这些你们务必收下。不然,我这就带着孩子走。”

    秦翠芳和苏锦树看着这堆他们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连连摆手。直到苏芊芊态度坚决地要起身,他们才红着眼眶,手足无措地收下,嘴里喃喃着:“你这孩子……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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