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北派摸金手记 > 第38章龙纹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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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油灯的光晕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有刚从地下工事逃出生天的疲惫,有得知黄爷病因真相的沉重,也有对前路未知的茫然。

    温婆婆默默地去准备了吃食,一些简单的杂粮饼子和热腾腾的野菜汤。虽然粗糙,但对于我们这群在生死边缘挣扎了许久的人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我们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机械地咀嚼着食物,补充着几乎耗尽的体力。

    黄爷靠坐在里屋的炕上,背后垫着厚厚的被褥。他醒了过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有些黯淡,但总算能看清东西,也能断断续续地说些简单的话了。三娘细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喂他喝着温热的菜汤,他的喉咙艰难地滚动着,每一次吞咽都显得十分费力,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我们,带着询问和担忧。

    “爹,您别担心,先养好身子。”三娘轻声安慰着,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汤渍。

    老柴坐在炕沿,将我们离开饮马沟后,如何进入石槽沟,如何遭遇人面蛇,如何误入地下工事,以及最后被温行之所救的经过,尽量简明扼要地告诉了黄爷。当听到那面从西汉墓中带出的龟甲竟是导致自己重病的原因时,黄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忌惮,他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有所猜测。

    吃完东西,身上有了些暖意,精力也恢复了一些。温行之示意我们将那块龟甲再次拿出来,放在桌上。他又从自己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另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

    打开油布,里面赫然是另一面大小、材质都极为相似的龟甲。同样呈现出一种暗沉厚重的色泽,上面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古老的符文,只是纹路走向和细节,与我们那面略有不同。

    “这......”我们几人都凑了过去,目光在两块龟甲上来回扫视。

    温行之将两块龟甲并排放在桌上,油灯的光线将它们照得清清楚楚。“三年前,我意外探得劳深古国的遗迹,于是和族人结伴前往云南。这一块龙纹龟甲,正是我在劳深古国的一座王陵中所得。上面记载了一件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宝物,名曰‘太阳心’,又叫‘金乌胆’。此物被哀牢王‘禁’所得,并在死后带入陵寝。”

    “太阳心?我们好像在那座西汉墓里看到过相关记载。”泥鳅回忆着当初在墓室里看到的碑文,喃喃道。

    温行之点了点头,“你们找到的这一块,上面主要记载的正是古哀牢王‘禁’的陵寝所在方位。只不过是用文字的形式把地图描述出来。看这里。”他的手指沿着龟甲上镌刻的一个如同河流般的图腾,“这条水脉,指向的正是哀牢山深处的某条潜流,而这几处星点,对应的应该就是陵寝入口的特定天象方位。”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块充满了邪恶与神秘的龟甲,竟然还记载着这么一桩惊天的秘密。传说中的长生不老,竟然就藏在我们手中的地图里。

    “劳深古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老范推了推眼镜,情不自禁地惊叹道。

    温行之淡淡看了他一眼:“一个弹丸小国而已。劳深与哀牢两国本就是兄弟之邦,两国百姓祖上都是一家人。我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这龙纹龟甲。”他没有细说倒斗的过程,但能从他那平淡的语气中,却能想象出那绝不会是一次轻松的经历。

    温行之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两块龟甲,眼里满是希冀:“从云南回来后,我先后探访了十几座古墓,都没能找到第二块龙纹龟甲。不过好在去年我在广西的一座西汉墓中得知另一块龙纹龟甲被一位名叫栾大的祭司带到了中原,所以才辗转至此。却不料被困在那日军要塞中,还多亏了你们......”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我们都明白。

    机缘巧合,我们双方各自持有一块关键的龟甲,因为黄爷中蛊和温婆婆的设计,最终在这秦岭深处的饮马沟汇合了。

    目标变得清晰起来。

    想要彻底解除黄爷身上的石蛊,必须找到蛊术源头,也就是古哀牢王的陵寝,并且寻得“地仙魔芋”。而温行之的目标,则是陵寝中那象征着长生不老的“太阳心”。

    两条线,指向了同一个地方——云南,古哀牢国。

    “这次多谢你了,行之.......有机会代我向你爹问好。”黄爷靠在炕上,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云南、哀牢......那地方山高林密,瘴气横行,各族杂处,规矩也多,不比咱们北方。我年轻时候也去过,只可惜最终铩羽而归......咳咳......”他说着又咳嗽起来,三娘连忙给他拍背。

    “爹,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三娘心疼道。

    黄爷摆了摆手,目光看向温行之,又缓缓扫过我们,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炕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担忧:“我这把老骨头,也活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回北京,谁也不许去云南!”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或许真的只有那所谓的地仙魔芋才能救。但身为长辈与师父,他是断然不同意我们几个去云南冒险的。

    “爹!”三娘噗通一声跪倒在炕前,泪水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抓住黄爷颤抖的手,“您说什么胡话!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该怎么办?!就算是刀山火海,女儿也要去把解药找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那双平日里或冷艳或焦虑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黄爷!”老柴也沉声开口,语气凝重,“咱们这一路,多少生死关头都闯过来了,不就是云南吗?当年在东北老林子,比这更邪乎的地方咱也不是没蹚过。那时候咱还设计全歼了小日本的一个尖刀队,不比这凶险多了?”

    斌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粗声道:“黄爷!您就放心吧!有我们在,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给你弄过来!”

    我也上前一步,看着黄爷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黄爷,是您带我入了行,教了我保命吃饭的本事。现在您有难,我要是缩了,那还是人吗?云南再险,总归是人有路,鬼有桥,咱们一起想办法,总能蹚出一条生路来!”

    泥鳅和老范也是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黄爷看着我们这群围在他炕前、脸上带着疲惫、伤痕,眼神却异常坚定的晚辈,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和复杂情绪的叹息。他眼中的坚决慢慢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担忧、感动和无奈的浑浊液体所取代。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他只是......只是不忍心啊!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被褥上,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疲惫的妥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嘱托:“罢了......罢了......”他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我......拦不住了......”

    事情议定,心头反而稍稍安定了一些。

    至少,不再是毫无头绪的绝望。

    夜色渐深,温婆婆安排我们歇息。地方狭小,我们几个男的只能在堂屋打地铺。老柴和斌子他们几乎沾地就着,鼾声很快响起,经历了连番惊吓和搏命,他们的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

    我却有些睡不着,起身走到屋外的小院里。山里的夜风格外清凉,吹在脸上,带走了一丝疲惫和躁动。满天星斗闪烁,与地下溶洞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截然不同。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回头,是三娘。她也没睡,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吴霍。”她轻声叫我,走到我身边,看着远处的山影,“云南......听说很远,也很危险。老辈人都说那里是十死无生的禁地,你不怕吗?”

    “怕。”我点点头,“但为了黄爷,必须去。”

    三娘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声音更轻了,“谢谢你......一直背着我爹。”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那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和依赖。这让我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想起在那个荒诞的“织梦花”幻境里,她穿着红嫁衣,羞涩低头的模样......脸上不禁有些发烫,幸好夜色够浓。

    “应该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早就把黄爷当成了一家人。”我瓮声瓮气地回答,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哦?那你把黄爷当成父亲,把我当成什么?”三娘将目光降落在我身上,轻笑着打趣。

    我愣了一下,瞬间理解了三娘的意思。我把黄爷认作父亲,那三娘自然就成了我的姐姐......又或者......妻子。

    我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娘也被我逗笑了,她开始讲起了大姐和二哥的故事。

    原来豆豆是丽娘和温随之的孩子,之所以叫三娘母亲,那是因为她的亲生父母死在了一座海底墓里,同时遇难的还有少疾。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彼时的豆豆只有一岁不到,为了能让孩子有个温馨的童年,三娘这才替姐姐担起了母亲的担子。

    我们并肩站在院里,一时无话,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虫子的唧唧鸣叫。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流淌,不同于以往那种带着距离的伙伴关系,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三娘轻轻叹了口气:“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说完,她转身回了屋里。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转身进屋。

    温行之靠坐在墙角,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那两块关乎着前路和性命的龙纹龟甲,被他紧紧贴身收藏。

    明天,我们将离开饮马沟,踏上前往云南的漫长而凶险的旅程。那里有救命的希望,也有未卜的危机,更有纠缠了数百年的秘密,等待着我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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