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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为何要假扮尼姑了。由此可见,谢家父母和须空都知道她的秘密,可他们却帮着她一起糊弄他,将他一国之君玩弄于股掌之间。
枉费他等了她三年,她可知她的“死亡”,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一度为自己逼迫她强留她而愧疚,如今想来,他真是蠢。
他的拳头叨叨作响,目光愈发阴暗。
想到他昔日为挽留她煞费苦心,想到她可能在背后嗤之以鼻,他恍然想起她当年一语,“我只愿同心上人共披蓑衣垂钓寒江,懒对金盘玉脍强颜欢笑。情根深种时,茅屋秋风亦可成诗。心无所属处,金阙玉宇也是牢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在她心里,他的爱皆是囚禁。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有那么瞬间,他真想冲上去掐死她。然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推门而出,“你就是潘铭的儿子?”
恰逢潘铭经过此处,远远就见儿子在门外鬼鬼祟祟,潘飞的性情他岂会不知,定是窥见貌美女子,想行不轨之事。
那可是皇上的女人啊?他真是不知死活。刚打算上前将儿子扯回时,就见皇上走了出来,庭院的气压越来越沉,仿佛风暴来临前的阴霾。
潘铭顿时警铃大作,快步将儿子的脑袋按压了下来,“皇上,请饶恕小儿无知之罪。他不知里面乃是何人,这才——”
“皇上?”潘飞眨眨眼睛,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爹,这人怎么可能是皇上?皇上怎么可能待在那女子的房间?她可是那穷书生的爱人啊。”
“闭嘴!”潘铭一声怒斥,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儿子脸上。
——
翌日,晨雾如素绡笼罩潘府的枯荷,孤鹭掠过死寂的水面,绞碎着昨夜残梦。李扶渊斜倚在橱窗边,彻骨的清冷仿佛漫到了空濛天际。
张子忠将昨晚对潘飞的审讯结果呈上后,就退了出去。
李扶渊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案边坐下,酝酿了许久,才将信条打开。
昨晚潘飞犹如只吊儿郎当的小狗被惊鲵卫拖进牢房审讯。听那寺人还有护卫长的盘问,他骤然明白过来,宁月臣八成是在和当今圣上抢心上人。
于是,他也添油加醋地将他们二人的感情描绘了出来,还说出了一个细节,三年前宁父病逝,宁月臣是出了名的孝子,说是要给宁父守孝三年。
潘飞知道,他说得越详细,宁月臣的下场便更惨。
室内,李扶渊将信条揉成一团,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一股寒意自脚底窜向脑海。
他疑惑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她为何要出家,为何要拖到两年后才诈死,因为宁月臣要给父亲守孝。这几年来,为让她还俗他绞尽脑汁,到头来发现这是一场骗局。
“子忠!”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跟在后头的张福海窥见皇上的怒容,迅速将房门掩上,出门在外的不比皇宫,莫叫知府的人知晓得太多。
张子忠快步上前,在皇上五步之遥外驻足。
李扶渊目光深深,轻叩案板。
宁月臣虽夺他所爱,然毕竟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罪不至死。况且,他家室贫寒,却不忘读书人的本心,开办私塾,教书育人,只要他能答应从此远离谢滢琅,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他愿意放他一马。
这已经是他的仁慈。
片刻,他低笑一声,“朕要你去甘霖私塾,将宁公子请来一叙。”
“请?”张子忠睁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那个穷书生胆大包天,依属下看,就该将他绑来,大卸八块。”
“不妥,”李扶渊摆摆手,“此事非庙堂刑具可裁,是两人男人之间的私怨。然礼尽则兵戈起,若他执意逆苍梧,休怪朕心狠手辣。”
张子忠颔首,皇上并没有被愤恨冲昏头脑,在是非面前,还是能拎清的。这才是帝王之姿,虽能威仪天下,却也冷静从容。
翌日清晨,谢滢琅端起侍女准备好的瓷碗,一个不小心,滚烫的汤汁溅在细嫩的手背上。
侍女连忙拿来浸过冷水的丝帕覆上,谢滢琅只觉头昏脑涨,心没由来的郁闷,摆手示意让侍女退下。
侍女退出不久,门外又传来了阵阵喧哗声,片刻,门被踢开,谢滢琅定睛一看,是瓜子,一连几日的担心终于落了地,“瓜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瓜子抽泣着,“我也不知,那太监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带了过来。”
“呵呵”的嘲讽声突然在室内响起,而后她们便见李扶渊冷着色走了进来,目光压得谢滢琅有些喘不过气。
瓜子心提到了嗓子,见皇上朝滢姐姐冲过来,甚至来不及思考便挡在他跟前。结果还未靠近,便被青年一脚踹了膝盖骨,“叨”的一声,瓜子趴倒在地,竟是一刻也站不起来。
“瓜子!”
谢滢琅惊呼要冲过去,却被李扶渊拉住。
她仰起头,对上那几乎能将她冻化的眸子。青年脸庞染满阴霾,以及隐忍许久的怒色。
“瓜子,你先出去。”
李扶渊断然下令,“不准走。张福海,你带人在门外堵着,别让这对主仆跑了。”
语毕,他将信条仍在桌案上,“你自己看。”
谢滢琅阅览后,脸色大白,瞬间如死寂般的低沉。慢慢的,她脸上的惊惧之色全然不见,转为如释重负后的平静。
“假扮为尼是我一人主意,我爹娘,还有师傅,她们都不知情。”谢滢琅跪在地上,双手交叉置于腹间,却挺直了身子,“还有,月臣他远在江南,之前他并不知晓,皇上倾心于我。”
李扶渊静静地听着,深眸宛如被碎雪覆盖,原本的星火被渐渐熄灭,“还有呢?你只对朕交代这些?”
只要她说一句,她和宁月臣是个误会,她不爱他,哪怕是骗他的,他也愿意相信。
可她似乎不打算否认他们的感情,“民女的确犯了欺君之罪,为了另一个男子。请皇上赐民女一死,但饶过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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