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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位男子,是个敦实如磨盘、红脸膛的河南汉子。自觉的往前跨了一步,动作带着庄稼汉的朴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他先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浓重的郑州口音响起:“报告长官!俺叫高泽钰,字豫章,二十六岁,河南郑州人!河南陆军讲武堂毕业的!”
“哦?河南讲武堂?”刘镇庭挑了挑眉,对这个地方军校有些印象,“之前在哪儿高就?”
其实,讲武堂有很多个的。
1906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大统领仿照陆军学堂章制,奏请清政府批准。
在天津韩家墅设立北洋陆军讲武堂,轮训新军军官,每期3个月,开清末建立陆军讲武堂之先河。
其后,多省先后设立讲武堂,如南洋陆军讲武堂、江西陆军讲武堂、云南陆军讲武堂、东北陆军讲武堂、湖南陆军讲武堂、广东陆军讲武堂等。
而河南陆军讲武堂,仅仅办了几年就关了。(1922-1930)
高泽钰抬起头,大声讲述道:“报告长官!俺之前在镇嵩军(刘镇华部)里头,当过连长,后来因为俺拳脚功夫还可以,还升了少校,管过一个营。”
“后来...后来镇嵩军在河南站不住脚,散了伙,俺就回了郑州老家。”
“为啥来我这儿?”刘镇庭追问,目光落在他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却异常灵活的手上,以及他脸上那因长期操劳和焦虑留下的皱纹。
高泽钰的脸更红了,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窘迫和恳求:“长官...俺...俺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八张嘴等着吃饭呢!老的老,小的小,都指望着俺呢。”
“俺听说...听说刘司令您这儿...军饷...军饷发得实在,不光管饱饭,还不克扣弟兄们...俺...俺就想来谋个差事,俺...俺不求当大官,只求能养活一家老小!”
他越说越急,那份养家糊口的迫切和想证明自己能力的急切,溢于言表。
刘镇庭看着他,眼神复杂。
说实话,能混上少校,说明这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虽然,部队散了,但他曾经也是当过营长的人,居然连一家人都养活不了。
要么,这人是在说谎,要么,说明这人人品不错,没有克扣下面人军饷,没跟土匪一样抢过东西。
当然了,这些都是刘镇庭自己猜的。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才知道。
不过,这两年的河南,确实是到处闹饥荒,这理由也算情有可原。
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嗯,行,我知道了。”
第五位男子,那个额角带伤、眼神锐利的汉子,立刻上前一步。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保定军校生特有的刻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
他声音洪亮,带着保定口音:“报告长官!廖飞扬,字越风,二十七岁,河北保定人!保定军校第九期炮科毕业!”
他特意加重了“炮科”二字,眼中闪烁着对专业的自豪。
“保定炮科?”刘镇庭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分量可不轻!
保定军校的炮科,那是全国顶尖的!
他打量着廖飞扬那双仿佛能丈量天地的眼睛,和那双粗壮有力的手臂,饶有兴趣的追问道:“炮科出身,那之前在哪儿?像你这样的人才,按理来说在哪都是很抢手的啊,为什么来我这。”
廖飞扬提到专业,腰杆挺得更直了。
但随即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失落和不甘,缓缓说道:“报告长官!俺...俺之前在中央军,是一名炮兵连长!后来...后来中央军整编,俺们这些保定生...被排挤了!”
“好几个比俺入伍晚的黄埔生,都成俺长官了!尤其是俺手底下的两个排长都升上去 了,可俺...俺还是个上尉,四年了!俺连少校都升不上去。”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俺...俺不服,当兵打仗,靠的本领!靠的不是技术!这种论资排辈的部队,太憋屈了,俺待不下去,就走了。”
随后,满含希望的望着刘镇庭,对他说:“俺听说刘司令这儿正缺人,尤其是缺能打仗的!俺...俺就想来碰碰运气。”
刘镇庭一脸认真的听着他讲话,不停的点头。
说实话,他这里什么都缺,更缺炮兵这种技术人才。
现在,部队里的炮兵,都是白俄人帮着培训的。
而保定生被黄埔排挤,这在1929年已是常态。
刘镇庭望着廖飞扬,开口保证道:“好!只要你有真本事,在我这儿,别说少校了,少将,老子都敢给你!”
“谢长官!”廖飞扬猛地挺胸,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第六位男子,那个精瘦黝黑、右臂带着狰狞枪伤的汉子,沉默地向前一步。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挺胸抬头,站姿带着一种长期行军跋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
但眼神却异常沉静,声音带着陕北特有的厚重和沙哑:“报告长官,刘景桂,二十六岁,陕西保安县人。”
“没上过军校?”刘镇庭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他身上没有其他军校生的那种气质,反而带着一种泥土般的质朴和伤痕背后的坚韧。
“没,长官。俺是农民,后来在民团干过副团长,再后来...跟着队伍打过几仗。”刘景桂回答得简洁,没有多余的话。
只是下意识地用左手轻轻按了按右臂上那个碗口大的、用脏污布条包裹的伤疤,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保护。
“在哪儿干过?为啥来我这儿?”刘镇庭追问。
直觉告诉他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不简单,那眼神里的沉静下,似乎藏着火山。
刘景桂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刘镇庭,没有丝毫闪躲:“之前在商丘那边,跟着队伍守过车站。”
“后来...队伍散了,俺就回了陕北。听说...听说刘司令您这儿招人,不欺负老实人,给饭吃,给枪使,俺...俺就想来找个活路,能吃饱饭,能...能打该打的人。”
这刘景桂说话特别含蓄,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
刘镇庭神情严肃的再次打量着他,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泥土般的质朴和伤痕背后的坚韧,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该打的人”的判断力。
他点了点头,顺着刘景桂的话,往下说着:“嗯,能打该打的人,这话在理。乱世之中,分得清敌我,就是好兵。先坐下。”
刘镇庭明显的能察觉到,这人好像真的很不一般。
尤其是那句,“打能打,该打的人。”
这么深沉,且有道理的一句话,不该是一个农民能说出来的。
忽然,刘镇庭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是赤...那边的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刘镇庭激动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说实话,这个时代碰上他们,很正常。
在另外一个时空,自己就是那边的人。
可现在这个社会不一样,要想抗日,暂时还不能跟他们有关系。
要不然,别说发展了,常老板得亲自挂帅来灭自己。
想着想着,刘镇庭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对了!那边来了,那青党肯定也会派人来吧?”
想到这里,刘镇庭面色阴沉了起来,神情严肃的打量着这七人。
尤其是,在中央军待过的廖飞扬。
可是,会不会自己猜错了,对方就算是派来搞情报的,应该也不会这么直接吧。
打量几人的同时,刘镇庭暗暗下定了决心:看来,得找点可靠的人,专门干情报搜集的活,别回头自己的队伍被人渗透成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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