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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是一道无声的死刑判决。话音未落,云芷的手腕便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扼住。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
整个人被一股蛮横的巨力从地上拎起,视野瞬间翻转。
下一刻,她被萧墨寒粗暴地扛上了肩。
胃部被他坚硬的肩胛骨死死抵住,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夜风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
眼前的景物化作一片模糊的流光,她像个物件,被这个男人带走。
挣扎是徒劳的。
这个男人的强大,让她感到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戛然而止。
“砰!”
她被重重扔下,后背撞上冰冷坚硬的石地,全身的骨头都在哀鸣。
这里不是云家。
也不是任何她熟悉的地方。
一间密室。
四壁皆是严丝合缝的青黑石砖,无窗户,唯独有看不到门轴的一扇沉重的石门。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铁锈与淡淡血腥味的阴冷。
墙角一盏油灯,是唯一的光源。
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舞动,如同鬼魅。
萧墨寒就站在她面前。
他的高大身躯所形成的阴影把他全部覆盖,那种能把人压碎的感觉。
他垂眸俯视着她,俊美无俦的脸上,是化不开的霜雪。
云芷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四肢百骸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就抬不起一根手指。
这时,几片焦黑的纸屑,从他修长的指间飘落。
轻飘飘地,落在云芷的眼前。
是那封信的残骸!
他没有完全销毁!
云芷的心脏猛地一缩。
萧墨寒开口,嗓音里没有一丝人的温度:“这些,只是开始”。
云芷死死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她不明白。
他既然亲手毁了信,为何要留下这几片残骸来质问她?
“云家通敌,物证在此。”
他用黑金靴的靴尖,点了点地上的纸屑。
动作轻慢,却带着极致的羞辱。
“本王撕了它,是不想让叛国贼的罪证,脏了刑部大牢的地。”
这言语,是比刀锋更残忍的武器。
云芷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她明白了。
他在试探,也在逼迫。
“但你,看到了。”
他的眼睛钉在她的脸上,要把她的心从这个残缺的身子上生生挖出来。
“你还查到了什么?”
“全部说出来。”
“本王,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死亡的威胁,如此直白,如此冰冷。
密室里的空气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云芷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大脑在疯狂运转。
说,还是不说?
她说赌他会相信,赌他和皇后不是一路人。
赌输了的话,她会被灭口,云家的冤屈就永远无法昭雪了。
不说,以摄政王的手段,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她的命,和云家最后的清白。
她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把上半身撑了起来,垂落在脸上的乱发挡住了目光里的果断。
她挺直了那根几乎要被折断的脊梁。
抬起头,她迎上萧墨寒那双吞噬一切的黑眸。
“王爷。”
她的嗓音因虚弱而沙哑,字句却无比清晰。
王爷想知道的,大概恐怕不是云家是否通敌吧。
云芷顿了下,死死盯着他的毫无波澜的脸。
而栽赃陷害的信到底是谁写的呢。
四周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间。她猜对了第一步。
他果然是不想坐实云家的罪名!
巨大的勇气从心底冒出来,云芷不再犹豫。一切的起点只是一本朝代久远的法律孤本。
我注意到云家被定罪的外戚干政法条,在孤本中记载的内容跟现行律法有很大的不同。
根据孤本,云家,无罪。
萧墨寒依旧站着,像是没有情感的玉雕。云芷定了定心神,又说:“我看过宫里藏书阁的借阅记录,案发之前那本孤本只被借出去一次。”
她特意停顿了以下,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借阅人是…太子殿下。”云芷从怀里掏出沾着血迹的龙纹玉佩,放在掌心摊开。
这枚太子贴身玉佩,便是在我父亲书房的暗格旁发现的。暗格上的划痕与玉佩边缘完全吻合。”她迎上他的目光,“太子,定然来过了。”
萧墨寒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玉佩上,在上面停留了足足三息。
云芷的心脏在擂鼓,她知道这些线索都在他的脑海里织起一张网。“我告诉你吧…仅仅是个太子,不够的。”
她看着他,抛出最关键的一条线索。我曾在城西追查过,从一疯子口里得知一个词语,“牡丹”。
密室内寂静无声。牡丹是大乾之花,也是当今皇后的象征。
凤仪宫又称牡丹宫,我顺着线索来到城郊废弃的一座别院中这里便是皇后娘娘出阁之前的私产,在别院的密道里,我闻到一种很特殊的熏香。
“云芷抬起头,眼睛灼灼的盯着萧墨寒。
凤仪牡丹香,西域贡品,皇后亲手调配,专供凤仪宫使用”。所有线索指向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云芷的声音回复了镇定,破釜沉舟的决绝。
“臣女斗胆猜测,云家灭门,甚至当年贵妃娘娘之死,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云家,不过是一枚皇后铲除异己、嫁祸太子的棋子!”声音落下。
整个密室鸦雀无声。云芷盯着萧墨寒,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她把所有的牌都亮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生死的判决。
他会不会相信呢?或者会因为他的惊世骇俗之言而把她当作疯子,在场就杀了她?
萧墨寒一动不动。他默然无语。沉默之中,有雷霆之威震慑人魂。
一秒、二秒,漫长的像一个世纪。就在云芷的精神快要崩裂的时候,萧墨寒终于行动了。
他没有看着她,慢慢地转过身去,朝密室最里面那一堵光亮的墙壁走去。他抬手,在石壁上某处,某个并不起眼的凸出之处轻轻一按,“咔…咔哒…”沉闷的机关转动之声响起。
那面严丝合缝的石壁,竟然从中裂开,慢慢地往两边退去。一个更深更黑的空间显现出来。
一股冷檀香掺杂着尘埃的味道从门后飘出来,云芷瞪大了眼睛,密室里还有密室。
萧墨寒迈步走进去。他没回头,也没开口。
但是云芷知道,他是让她跟着进去的。
她强撑着自己酸痛欲裂的身体,踉跄着站起来,一步步跟了进去。
暗门后面是小小的祠堂,在正中央放了一张黑色的供桌,没有香炉、没有祭品。只有孤零零一块紫檀木牌位,牌位后面是挂的一幅画。
油灯的光线被引进来,昏黄地闪动着,照着牌子上面的字。—妻子苏氏婉兮的位号。苏婉兮。已经逝世多年的贵妃娘娘,也就是苏贵妃的小名!云芷的呼吸顿了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望向后面的那幅画。
画中的女子身着朴素典雅的宫装,素颜不施粉黛依然美若天仙。
坐在梨花树下,眉宇间流露出温婉的情态,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透过光阴,静静凝望。
那张脸,就是那位被宠得无人能比却死亡原因神秘莫测的苏贵妃!摄政王萧墨寒的房间里供奉着先帝贵妃的牌位以及画像!
一个荒唐至极的推测猛地攫住了她,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僵在原地。
而萧墨寒,正立于供桌之前,他伸手出去,以指腹极其轻柔又缓慢地拂过画中女子带着笑意的脸庞。
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带着一种,揉进骨血里的眷恋与悲恸。
他的侧脸冷硬得如同刀刻一般,可是在这一刻竟然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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