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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脊峰,塌了。不是被外力所毁,而是——从内部崩解。
楚昭倒下后,那柄半截断剑掉落在地,剑尖指向铁玄子的尸体,纹丝不动。可就在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剑身上的瞬间——
“咔……”
一声轻响,如冰裂。
剑身上,那道最深的裂痕,突然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剑柄。
“咔……咔咔……”
裂痕如活物般爬行,遍布整座铁脊峰。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岩石崩裂,地脉翻涌,九极玄铁大阵的根基寸寸瓦解!
“轰隆隆——!!!”
整座山峰,开始崩塌!
玄铁宗弟子四散奔逃,可无人能逃出这天地之怒。山石如雨,砸向宗门殿宇,砸向藏经阁,砸向炼器坊,砸向那座象征权力的主殿。
铁玄子的尸体,被埋入万丈山石之下。
而楚昭的躯体,静静躺在废墟中央,半边身体焦黑,左眼空洞,右臂齐肩而断,仅存的左手,仍紧紧握着那半截断剑。
风,卷起灰烬,如一场黑色的雪。
三日之后。
北原的雪,彻底化了。
春,来了。
黑石寨的废墟上,野草钻出冻土,嫩绿如针,刺破焦木与残垣。寨后老槐树下,两座新坟前,那朵小小的野花,已经绽放。
是“北原雪莲”,只在极寒之地盛开,花色纯白,如雪。
花前,放着一柄剑。
不是银焰之剑,不是断剑。
是一柄全新的剑。
通体由黑铁玄岩铸成,剑身厚重,无锋无光,只在剑脊中央,刻着一个“斩”字。字迹粗犷,如矿工刀刻,深达三寸。
是寨中幸存的矿奴们,用楚昭从玄铁宗带出的玄铁残料,日夜不休,一锤一锤,亲手打造的。
他们将剑放在坟前,跪地叩首,无人说话,只有风在低语。
忽然——
“噗。”
花前的泥土,微微颤动。
一朵新的花苞,从老花根旁钻出。
紧接着——
“噗……噗……噗……”
一株,两株,十株,百株……
无数雪莲,从两座新坟的泥土中破土而出!
转眼间,坟前成了一片纯白的花海!
风过,花浪起伏,如在低吟。
就在这时——
“咳……”
一声微弱的咳嗽,从花海深处传来。
花枝分开,一只手,缓缓伸出,死死抠住泥土!
接着,是头,是肩,是残破的躯体!
楚昭,从坟中爬了出来!
他全身皮肤干裂,血肉模糊,左眼依旧空洞,右臂依旧缺失。可他的胸膛,却在微微起伏,心脏在跳动——
还活着。
“你……竟还活着?”剑尊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罕见地带着一丝波动,“以凡躯硬抗天罚雷击,神魂不灭,兵魂不散……本尊……小看你了。”
楚昭不语。
他艰难地爬到花海中央,看着眼前一片雪白,看着那柄新铸的剑。
他伸出左手,颤抖着,抚摸花瓣。
冰凉,柔软。
像他娘的手。
他忽然哭了。
不是嚎啕,不是嘶吼。
只是泪水,无声地从右眼和左眼的空洞中涌出,滴在花上。
“爹……”
“娘……”
“我……”
“——回来了。”
他缓缓抬头,望向北方。
那里,是更广阔的天地。
是云州、南荒、西漠、东溟……
是九洲!
“玄铁宗已灭。”剑尊道,“你的仇,已报。”
楚昭摇头。
他撑起身体,用左手,拔起那柄新铸的黑铁剑。
剑沉,无光,却让他感觉——
踏实。
“仇,是报了。”他声音沙哑,“可路,还没走完。”
他望向九洲方向,轻声道:
“铁玄子说,玄铁宗是天道所授,镇守北原,防地脉暴动。”
“可天道……真的存在吗?”
“若存在,为何不护善?若存在,为何纵恶?”
“我斩的,只是一个宗门。”
“可像玄铁宗这样的,九洲有多少?”
“被压迫的,又岂止北原矿奴?”
他缓缓起身,黑铁剑拄地,支撑残躯。
“我爹死前,说‘你们,也会有这一天’。”
“如今,这一天,来了。”
“可我想问——”
“九洲万族,何时,才有他们的一天?”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花海,看了一眼两座新坟。
“爹,娘……”
“我走了。”
“这一世,我不求长生,不拜神佛。”
“我只求——”
“路,能开。”
他拖着残躯,左手持黑铁剑,一步步,走向九洲。
身后,花海翻涌,如送行的浪潮。
而前方——
是更长的夜,更高的山,更冷的天。
也是——
他的道。
北原雪尽,花海如海。
一人独行,剑指九洲。
这一世,他不为仙。
只为——
斩出一条,人能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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