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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童哼唱的安神曲,一字一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曲调稚嫩,却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正是当年济安堂里,云漪为安抚那些高烧不退的病儿所编的小调。
嬴夜浑身一震,泥水带来的刺骨寒意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驱散。
这不是幻觉!
他猛然意识到,这风声,这曲调,是有人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一段尘封的记忆,生生刻进了咸阳城的夜风里,只为送给他一人听!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枚温热的铜铃。
借着井口漏下的微弱月光,他终于在铃舌内侧,发现了一行比发丝还细的刻痕——七三九,子时三刻。
与此同时,义庄之内,云漪的身子猛地一晃,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素白的衣襟。
她识海中那片由万千情绪汇成的星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黯淡下去。
强行引导全城百姓心中那股“护善者不应遭戮”的朴素共情,将其凝成实质,逆向输送给远在十里之外的嬴夜,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她并非在施法,而是在偷心,偷取那转瞬即逝的人心善念,编织成一张能暂时蒙蔽天机的网。
小禾蹲在一旁,眼中满是泪水,却不敢哭出声,只是用炭笔在一块破旧的布上飞快地画着:一口幽深的枯井,井壁上爬满了蛛网般的银丝,而每一根丝线的尽头,都连着一双双或悲悯、或愤怒、或期盼的眼睛。
云漪瞥了一眼那幅诡异又传神的画,气息微弱地道:“告诉裴大人……灯要灭了,得有人扶一把。”小禾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布片折好,塞进了床边送药篮的夹层里。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井口上方,铁鹰骑副将的咆哮伴随着马蹄的践踏声,震得井壁簌簌落下泥土。
火把的光芒如同地狱的业火,将嬴夜的藏身之处照得若隐若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未落,嬴夜手腕上那道即将消散的银光忽然再度亮起,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却执拗地脱离他的手腕,向着身后的井壁蔓延而去。
银丝所过之处,湿滑的苔藓间竟勾勒出了一道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隐蔽裂隙。
嬴夜强撑着重伤之躯,循着那微光摸索过去,指尖触到了一块冰冷而松动的石板。
他心头剧震,这不是天然形成的通道!
石板边缘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分明是……指甲!
是三百名被坑杀的殉工,用血肉和指甲,在不见天日的绝望中为后来者抠出的一条生路!
而此刻,为他点亮这条路的,竟是那个被所有人认定活不过今夜的奶娘。
嬴夜的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似嘲弄,似震撼。
他不再犹豫,翻身钻入那漆黑的暗道,身后只留下一句消散在风中的低语:“云漪,你到底把人心炼成了什么武器?”
随着嬴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那缠绕在他腕间的最后一缕银丝终于彻底断裂。
义庄之内,云漪盘坐的身躯如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向后倒去。
她眉心的朱砂印记,那点象征着她与万千善念连接的“网结”,光芒瞬间熄灭,变得比死灰还要黯淡。
小禾惊呼一声,连忙扑过去扶住她,却只感到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
义庄之内,只余下烛火落泪般的噼啪声,和一声压抑不住的,孩子惊惧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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