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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句句不成调的呓语,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招魂幡,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云漪的神经。她独坐在昏黄的灯火下,一室死寂,只有烛泪滑落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面残破铜镜,边缘蔓延的黑色裂痕如同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冰凉的触感直刺骨髓。
镜中映出的女人面色惨白,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只搭在镜缘上的手,正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意念微动,眼前凭空浮现出淡蓝色的【三善宝鉴】面板。
然而,这一次,面板与往日截然不同。
在所有熟悉的技能栏上方,一行朱红色的古篆凭空浮现,笔锋凌厉,宛如泣血——“净善启,则痛随行。”
净善启,则痛随行?
云漪的心猛地一沉。
她扭头看向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墨影,他耳廓中毒的瘀黑之色正有向内蔓延的趋势。
不能再等了。
她强作镇定,从袖中取出针囊,运转起最基础的【初级针灸】。
当她捻起一根纤细的银针,对准墨影耳后的穴位刺入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她自己的右臂经脉中轰然炸开。
那痛楚犹如被丢入炼丹炉中,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筋络都在被烈火无情地灼烧、撕裂。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她的袖口,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住下唇,腥甜的血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
原来这便是“痛随行”。
她为救人行一分善,就要为自己招一分痛。
她稳住颤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第二针、第三针精准地刺入穴位,为墨影封住毒素的蔓延。
当最后一针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虚脱般瘫坐在地,剧痛后的手臂仍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她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得鲜血淋漓。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三善宝鉴】在遭受恶念侵蚀后,已启动了某种惨烈的自我净化。
每一次她动用善的力量去救赎,系统便会用等量的痛苦来反噬她自身。
这代价,何其沉重。
可若就此罢手,小蝉性命难保,那废渭桥底即将发生的九子献祭更无法阻止。
她缓缓将带血的针囊重新收进袖中,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落在无尽的黑暗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那就痛着,也得走到底。”
次日辰时,天刚蒙蒙亮,云漪便将小豆子叫到跟前,让他去街头巷尾不着痕迹地散播一句话:“济安堂的云大夫,昨夜梦见亡夫托梦,口口声声说心火不灭,魂魄难安。”这话编得有鼻子有眼,又带着几分怪力乱神的色彩,最是市井百姓爱听的谈资。
流言如长了脚的野草,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最终汇入一张无形的大网,呈到了影密卫耳报司的案头。
幽深密室之内,嬴夜一袭玄衣,身姿笔挺地立于高台之上。
他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下属呈上的七份线报,每一份都与云漪有关。
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最后一份的末尾——“济安堂于今晨购入大量极寒铁针与安魂香,用途不明。”他沉默了许久,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忽然,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的沙盘上一划而过,勾勒出废渭桥的轮廓,声线冷冽如冰:“令暗哨四队,即刻潜伏废渭桥上下游三百步内。禁用一切杀器,只许活擒。”命令下达,他微微侧头,对着虚空低语,像是在对谁解释,又像是在告诫自己,“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刑场,是坟场。”
而此刻的济安堂后院,喧嚣的流言似乎并未影响到这里分毫。
云漪正静静站在那口古井旁,将一盏盛满清水的陶碗小心翼翼地置于一块月光石上。
她闭上双眼,凝神静气,随即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入碗中。
血丝在水中缓缓漾开,她轻声唤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
水面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画面渐渐浮现:一座半塌的古旧石殿,祭坛上的炉火燃烧着幽蓝的鬼火,九具了无生气的尸体环绕四周,每个人的胸口,都赫然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
云漪猛地睁开眼,水中的幻象瞬间消散。
她眸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彻骨的决绝所取代。
夜色渐浓,杀机与药香一并在济安堂的后院里,静静沉淀。
她知道,子时一到,她要去赴的,是一场早已为她备好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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