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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将军府的书房,烛火将两道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悠长。

    王景倚在胡床上,指尖一枚温润玉珏规律翻转,每一次翻动,都恰合上灯花爆开的节拍,仿佛在无声地校准着计划的倒计时。

    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灯焰上,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王盖与袁隗的每一步,都如他推演沙盘时的兵棋,正精准无误地落入最终结算的格子。

    于他而言,这非是阴谋,而是一场流程清晰、结果注定的项目收尾。

    贾诩垂手立在案前,身形大半隐在阴影里,静默得如同书房里的一件摆设。

    “主公,袁隗已说动大公子王盖。明日大婚,唐婉小姐的车驾会被引至府外东侧门。”

    “哼。”

    王景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玉珏在指间骤然停住:“我这位大哥,连使绊子都只会用老祖宗传下来的套路。这份‘贺礼’,权当是给他交学费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却让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一凝。

    “对了,网撒得如何?”

    他松开手,玉珏又开始缓缓转动。

    贾诩眼帘微抬,烛光在他眸中映出两点寒星:“东侧门值守管事,已的密令,会行方便。府内‘听雨轩’已清理妥当,静待来客。”

    他略一停顿,声音更低:“唐氏女并非庸人,此局虽成,后续如何收拾,需主公定夺。”

    “无妨。”

    王景将玉珏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棋子已落盘,看她如何走。走对了,是她的造化;走错了,便是她的命数。”

    “对了,明日袁隗定会趁机散布谣言,这些人事后,可不能放过。”

    贾诩微微一笑,阴影中的笑容显得格外深邃:“主公放心,人已备好,明日过后,这些袁氏的嘴,会永远闭上。”

    闻言,王景起身,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那好,养足精神,明日唱好这出戏。”

    他刚刚踏出房门,停了下来,并未回头,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文和,你也一样。”

    “是,主公。”

    贾诩躬身,直到王景的脚步声消失在廊外,才缓缓直起身,离开书房。

    ......

    翌日,司徒王允府邸朱漆大门洞开,红绸高挂,喧天的鼓乐之声隔着几条街都清晰可闻。

    府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所有人的目光与议论都聚焦于门前。

    新郎王景身着玄端礼服,仪容俊朗,正拱手辞别父亲,骑上赤兔马,引得围观众人阵阵喝彩。

    几乎在同一时刻,东侧偏门处却显得格外冷清。

    几名护卫百无聊赖地守着,那几口预先放置的硕大“贺礼”木箱,巧妙地构成了视觉遮挡。

    远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混在几辆前来贺喜的车辆中,以寻常速度不紧不慢地绕行。

    王盖的心腹从门内悄然探头,目光扫过街面,留意到马车已按预定路线驶近,便退回院内。

    他拎起食盒酒壶,换上一副热络笑脸,快步走向值守管事。

    “兄弟,大喜的日子,将军体恤咱们辛苦,让轮流去歇口气、沾沾喜气。”

    “这儿我们先盯着,你快带兄弟们去,晚了席面该凉了。”

    管事心知肚明,不过脸上还是露出迟疑的神情,低声道:“这...怕是不合规矩,万一有贵人从此经过......”

    王盖的心腹笑容更盛,语气带着不以为然:“嗨,前头正热闹得紧,哪位贵人会绕到这背静的侧门来?”

    “不过是片刻功夫,出不了岔子。”

    “再说,有兄弟我帮你看着,你怕啥?”

    管事脸上挣扎片刻,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那...有劳诸位兄弟,我们速战速决!”

    王盖的人迅速接替了岗位,各就各位。

    心腹并不急于发出信号,而是亲自在门内再次审视了一番,确认一切稳妥,手下均已就位,这才转身,朝着巷口方向沉稳地打了一个“一切就绪”的手势。

    得到明确信号后,那辆绕行的马车方才不疾不徐地驶向侧门,精准地停在箱子制造的死角后面。

    眼见并非皇宫,唐婉脚步一滞,眸中闪过警惕。

    守候的心腹立即上前,躬身低语:“贵人明察。为免耳目,特从此处入府。请先移步听雨轩,太后片刻即至。”

    唐婉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前护卫,见其姿态僵硬刻板,与宫中侍卫无异,心下稍安。

    “带路。”

    她不再多言,扶了扶袖中的短刃,随对方向听雨轩走去。

    不远处的墙角,王盖的嘴角无声勾起一抹笑意。

    一切都照着他的谋划进行。

    只要唐婉踏入那道门,“抢夺帝妃”的罪名,就足以让他那位备受瞩目的弟弟身败名裂。

    届时,他便可借着袁氏的势力,顺势接过司徒之位,登上王氏权柄的顶峰,成为这天下第二世家的主宰。

    为了这滔天权柄,莫说是赌上全族性命,便是倾覆这半壁江山,他也在所不惜。

    .......

    与此同时,一名亲卫的身影从侧门的暗影中剥离出来,他贴着墙根疾走而去。

    前院宴客厅内,烛火跳动,烤肉的油脂滴入炭火发出“滋滋”轻响,与宾客的喧哗混成一片。

    接亲回来的新郎官王景一身大红吉服,酒杯从未空过半刻。

    他穿行于酒案之间,每当有人来劝酒,他便笑着仰头饮尽。

    而在一处角落,贾诩独自踞坐,像一潭深水。

    他执壶斟酒,酒线落入杯中不急不徐,不多一滴,不少一分。

    那亲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弯腰凑近时,他正夹起一箸鲈鱼,听完耳语,鱼肉平稳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方将杯中酒缓缓啜尽。

    他又静坐了片刻,待席间有人醉伏案上,有人高歌击节,这才起身。

    他端着一杯新满的酒,步履平稳地走到王景身边,借敬酒之势,袖口微掩,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主公,鱼入网了。”

    王景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随即大笑,笑声清朗,压过了片刻的嘈杂。

    他举杯环视全场,朗声道:“诸位盛情,王景心领!”

    “春宵一刻值千金,若再饮下去,只怕夫人怪罪,王某日后便要睡这书房了!”

    话毕,他仰头饮尽,亮出杯底,引来满堂哄笑。

    在众人“新郎官快去吧”的打趣声中,他拱手告退,袍角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贾诩自然接上,向宾客举杯致意,言辞妥帖,将满场注意力轻轻引回酒席之上。

    王景穿过喧闹的庭院,脸上的笑意随着每一步踏入阴影而急速冷却。

    步入书房内间,他双臂微张,任由侍从剥去那身刺眼的大红吉服。

    玄色劲装加身,如黑夜覆体。

    他推开一扇隐蔽的角门,阵风涌入,吹动他额前几缕发丝,身影旋即融入宫城方向的深沉夜色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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