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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装糊涂!”黑皮不耐烦地打断他,脚在地上碾了碾,溅起的泥点落在林凡的裤腿上,留下块黑印。他往前凑了一步,离林凡只有半米远,身上的汗味、烟味,还有点劣质白酒的味道混在一起,呛得林凡想往后退:
“老子不管你是干嘛用的!从今天起,规矩改了!一个月两百块!少一个子儿,我就让你这破棚子开不下去!
你不是合法吗?
我天天找人来你这买东西,买完就说你这儿卖假货、吃坏了肚子,再让工商的人来查查你 —— 我看你这照能护你到几时!”
两百块!
林凡的心脏像被一只脏手攥紧,连呼吸都发沉 ——
他脑子里立刻算开了账:棚子每月租金一百二十块,定额税五十块,进货成本差不多三百块,每天流水平均二十块,一个月净利润也就四百出头。
两百块几乎是一半的利润,够给笑笑买两箱 AD 钙奶(一箱十八块)、三身新衣服(一身十五块),还能剩下点交水电费(每月十块左右)。
这哪是要 “管理费”,是要刮他的骨!他想起笑笑昨天还说想要个新书包,现在看来,连买书包的钱都要被黑皮榨走了。
王猛在后面听得双目喷火,攥着榔头的手都在抖,指节泛白,要不是林凡死死按住他的胳膊,他早就冲上去跟黑皮拼命了。
他想喊 “凭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林凡的眼神拦了回去 —— 林凡的眼神里带着恳求,还有无奈,他知道林凡怕出事,怕连累笑笑,也怕这唯一的生计没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叮铃 —— 叮铃 ——”
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刺破闷空气,李干事骑着那辆掉漆的二八大杠冲过来 ——
那自行车是他结婚时买的,现在车架上的黑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铁色,车把上的帆布包晃得厉害,里面的文件 “哗啦” 响,像是要掉出来。
李干事穿件灰色的中山装,领口系得严实,第一颗纽扣掉了,用别针别着,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自行车的链条有点松,骑起来 “吱呀吱呀” 响,像头喘不过气的老牛。
他看见围在棚子门口的人,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下了车就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车撑都没来得及放,就吼:
“干什么呢?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影响市容!”李干事认得黑皮这伙人 ——
上个月黑皮还勒索过巷口卖水果的老李,老李找他反映过,他当时找黑皮谈过,黑皮表面答应,转头又去骚扰老李。
这片区的个体户管理归他管,黑皮这么明目张胆地闹事,等于是打他的脸。
而且上个月街道办刚开了会,书记特别强调要 “保障合法经营户权益,打造文明街巷”,要是被上面知道他管的片区有人勒索个体户,不仅要扣他当月的绩效(每月五十块)。
还可能影响年底的 “先进工作者” 评优 —— 他盼着评上先进,能给家里换台新电视。
黑皮见到李干事,气焰稍微收敛了点,却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凑过去,烟瘾犯了似的摸了摸口袋 ——
他想掏烟给李干事,可摸了半天,只摸出个空烟盒,烟盒皱巴巴的,是 “红梅” 牌的,他又塞了回去:
“李干事,没事儿,跟林老板聊聊天,关心一下咱们街道的个体户发展,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林凡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抢在黑皮前面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透着点无奈 ——
他得把事情说清楚,让李干事知道黑皮在勒索,也让李干事明白,黑皮这是在破坏他的工作:
“李干事,您来得正好。黑皮哥他们说,觉得我这儿生意还行,想让我每月交两百块钱的‘管理费’,说是帮我看着场子,别让人来捣乱。
我跟他们说,我有营业执照,每月都交租金和定额税,小本生意,一天才赚十几块,实在负担不起这么多,正跟他们解释呢,您就来了。”
他这话听得有技巧:既点明了黑皮勒索的本质(管理费),又强调了自己的合法性(有照、交税),还暗示了对方要求的无理(两百块是沉重负担)——
句句都往李干事的工作考核上靠,毕竟个体户合法经营、街巷无骚扰,是他的政绩。
李干事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走到黑皮面前,声音严厉得像冰 —— 他最讨厌黑皮这种人,仗着人多欺负老实人,还不把街道的规定放在眼里:
“黑皮!林凡这儿是街道备案的正规经营点,受保护的!你们别在这儿胡闹!赶紧散了!再让我看见你们骚扰合法经营户,我直接找派出所的老张过来,让他跟你们好好聊聊!”
派出所三个字像盆冷水,浇得黑皮浑身一激灵。
他上次因为敲诈卖水果的老李,被老张关了三天,在拘留所里啃了三天馒头,喝了三天稀粥,馒头还是凉的,稀粥里连个米粒都少见,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饿。
老张是这片的片警,管了五年,黑皮他们的案底能堆半抽屉 —— 偷东西、勒索、打架,没少犯事,每次见到老张,黑皮都躲着走,怕被抓去 “喝茶”。
他脸色变了几变,从青到白,又从白到红,狠狠瞪了林凡一眼,眼神像淬了毒 ——
他恨林凡把李干事搬出来,坏了他的好事,也恨自己没早点动手。
“行,李干事,给您面子。我们走!”
又指着林凡,咬牙切齿地说:“林凡,咱们…… 后会有期!”
说完,他带着几个跟班,骂骂咧咧地骑上自行车走了。
黄毛小子路过棚子时,还故意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 ——
那石头是林凡之前用来压塑料布的,有拳头大 ——
石头弹在棚子的木板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在放狠话,又像是不甘心。
危机暂时解除,王猛这才松开攥着榔头的手,指节都泛白了,气得呼哧呼哧像头老牛,连话都说不连贯:
“凡子!这口气我咽不下!大不了……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咱们不能总受他们欺负!”
“拼?拿什么拼?”
林凡脸色阴沉,声音压得低 —— 他不是不想拼,是不能拼,他有笑笑要照顾,他要是出事了,笑笑怎么办?
“他们有闲工夫跟我们耗,今天来闹,明天来吵,我们耗得起吗?笑笑还小,要是真闹起来,她受了惊吓怎么办?万一伤着她,我怎么对得起她妈?”
王猛哑口无言,颓然地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指节都泛白了。他知道林凡说得对,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
他想起自己在工地被工头欺负的样子,想起张婶被掀翻的蒸笼,想起笑笑害怕的眼神,心里堵得慌,像塞了团湿棉花。
棚子外的风更大了,吹得塑料布 “哗啦” 响,像在哭,又像在叹气,把棚子里的灰吹得到处都是。
李干事看着黑皮他们远去的方向,转过身,对林凡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
他也知道林凡不容易,可他能做的有限,街道不是派出所,没权力抓人,只能靠吓唬:
“小林啊,你看,这就是不踏实惹来的麻烦。你好好卖你的日用百货不就完了?非鼓捣那些旧书,让人盯上了吧?”
林凡连忙解释,语气里带着点诚恳 —— 他不想让李干事误会,也想让李干事知道自己没惹事,以后还能多帮衬点:
“李干事,真就是点个人爱好,帮亲戚忙,没想惹事。
今天多亏您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要是不嫌弃,下次我去市里进货,给您带瓶‘洋河大曲’,您平时爱喝这个。”
“以后机灵点,遇到这种事,及时到街道反映。”
李干事摆摆手,拿起车把上的帆布包,里面的文件还在 “哗啦” 响 ——
他下午还要去东街检查个体户的卫生情况,没时间多待:
“不过我也不能天天守着你,街道还有一堆事呢 —— 明天要组织居民扫街,后天还要统计个体户的经营数据。
你自己也得想想办法…… 唉。”
他摇摇头,骑上自行车,铃铛响着走远了,留下个无奈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自行车的 “吱呀” 声越来越远,最后被风吹散了,只留下空气中的汗味和烟味。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更加低调。
他减少了去远处收连环画的频率,之前每周去三次废品站,现在只敢在附近的 “老王废品站” 转一圈,收来的书也不敢放在棚子里,都偷偷带回家 ——
他家在巷尾的老民房里,租的一楼,墙壁上都长了青苔,潮湿得很,他把书藏在床底的木箱里,木箱是他爷爷留下的,上面刻着 “福” 字,他还在木箱里垫了笑笑的旧棉袄,能防潮。
有次笑笑问他
“爸爸,箱子里是什么呀”,他说
“是爸爸的旧书,等笑笑长大了给你看”。
他把主要精力放回棚子的经营上,还特意进了些便宜的儿童小零食,比如五毛钱一包的咪咪虾条、三毛钱一包的唐僧肉(其实是豆制品)、两毛钱一根的果丹皮,用透明袋装着,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 ——
他想多攒点顾客,尤其是带孩子的家长,顾客多了,黑皮再来闹事,说不定有人能帮着说句话;而且多赚点钱,也能多备点 “应急款”,万一黑皮再来,也能先应付过去。
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织一张 “关系网”:给旁边修鞋的张师傅送了包 “红塔山”——
那烟八块钱一包,是他平时舍不得抽的,自己抽的都是三块五的 “经济烟”。
张师傅在巷口修鞋三十年,手上全是老茧,补鞋的线轴都磨得发亮,他跟黑皮早有过节 ——
去年黑皮让他免费修鞋,张师傅不肯,摊子被掀过一次,鞋钉撒了一地,还是林凡帮他捡的。张师傅接过烟,卷了卷塞进耳朵里,拍着胸脯说:
“小林,你放心!以后黑皮再来,我第一时间喊人,巷子里的老周、老李都会过来搭把手,咱们不能让他欺负老实人!”
他还帮卖报纸的刘大妈搬沉重的报纸捆 —— 刘大妈快六十了,腰不好,有风湿,每天凌晨四点就去报社取报纸,一捆报纸有二十多斤,压得她直喘气,每次都得歇三次才能搬到报摊。
林凡每天早上七点开门,都会先去帮刘大妈搬报纸,刘大妈过意不去,每天都送他一份《早报》。
有次林凡帮她搬完,刘大妈拉着他的手说:
“小林啊,你真是个好孩子。以后有啥消息,我先告诉你,黑皮他们要是有动静,我第一时间喊你 —— 我这报摊在路口,看得清楚!”
甚至遇到巡逻的片警老张,他还递了瓶冰镇汽水 —— 那汽水一块钱一瓶,是他从冰箱里拿的,还冒着冷气,是 “北冰洋” 牌的。
老张接过汽水,拧开喝了一口,抹了把嘴说:
“小林,有事直接去派出所找我,别跟他们硬拼。他们要是敢动手,你就报警,我五分钟就能到。”
老张知道林凡不容易,单身带个孩子,还踏实肯干,之前林凡还帮他指认过偷自行车的小偷。
他不再是独善其身的店主,而是想在这复杂的巷子里,为自己和笑笑找几个能搭把手的人。他知道,靠自己一个人,是撑不了多久的,黑皮不会善罢甘休,早晚会再来。
可麻烦似乎总是跟着来。
一天晚上,后半夜两点多,笑笑突然开始发抖,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呼吸粗重得像小风箱,咳起来时连小身子都在颤,小手攥着林凡的衣领,烫得像块烧红的小烙铁。
林凡心急如焚,抱起女儿就往县医院跑 —— 夜里巷子里没灯,只有远处十字路口有个路灯,昏黄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他只能借着这点光跑,脚下踩过积水的坑洼,裤腿全湿了,贴在腿上,冰凉刺骨。
怀里的笑笑却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用自己的外套包着,连风都透不进去 —— 那外套是他唯一的一件厚外套,花了三十块钱买的。
他跑得飞快,鞋都差点甩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出事,千万别出事,笑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活不下去了。
县医院的急诊室就三间房,晚上挤满了看病的人,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咳嗽声、医生的叮嘱声混在一起,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一切,呛得林凡想咳嗽。
急诊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副黑框眼镜,穿件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碘伏。
他用听诊器听了听笑笑的胸口,又量了体温,体温计显示 39 度 5,医生皱着眉说:
“急性支气管炎,得马上打针输液,再晚来就该转肺炎了,孩子这么小,不能耽误。”
护士拿着针头走过来时,笑笑吓得直哭,小手紧紧抓着林凡的手指,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哭着喊:
“爸爸,我怕…… 我不要打针…… 打针疼……”
林凡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蹲在病床边,抱着女儿的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柔声哄着:
“笑笑不怕,爸爸在,打完针咱们就回家,买草莓糖吃,买草莓味的橡皮,好不好?
爸爸陪着你,不离开。”
他一边哄,一边把自己的手指放进笑笑嘴里,让她咬着,笑笑咬得很用力,他的手指都出血了,可他没吭声,只觉得心疼。
那一夜,林凡守在病床边,握着女儿滚烫的手,一夜没合眼。病床是铁制的,硬得硌人,他坐在旁边的硬板凳上,后背靠着墙,墙是冷的,他时不时摸笑笑的额头,看烧退了没。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盯着药水,心里满是无力 ——
要是他有更好的条件,能给笑笑租个不漏雨的房子(现在的房子下雨天会漏雨,得用脸盆接),能让她吃得更有营养,每天喝牛奶、吃鸡蛋,也许她就不会这么容易生病。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穷,也总生病,妈妈只能用土方子(比如用生姜煮水喝)治,有次发烧烧到四十度,差点烧坏了脑子,现在他不想让笑笑受一样的苦,可他却做不到。
第二天,笑笑的烧退了点,降到了 38 度,却还是没精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林凡怀里。
第三天,林凡让王猛暂时照看棚子,自己则在医院和棚子之间奔波:早上送完药,就去棚子盯一会儿,怕王猛应付不过来 ——
王猛性子直,不会跟顾客讨价还价,有次顾客买东西想少给一毛钱,他差点跟人吵起来;
中午再回医院给笑笑喂饭,用勺子一点点喂,笑笑吃两口就不想吃了,他只能哄着:
“笑笑乖,多吃点才能好得快,好得快就能回家玩小兔子布偶了。”;
晚上守在病床边,帮女儿擦汗,哄她睡觉,笑笑睡着时还在小声咳嗽,他就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拍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几天下来,他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重,像爬满了蜘蛛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扎手得很,用手一摸,能感觉到硬硬的胡茬。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之前合身的蓝色衬衫现在显得宽松了,领口空荡荡的,能看见里面的秋衣。
王猛看他累得不行,眼窝都陷进去了,让他休息半天,他却说:
“没事,我还撑得住,笑笑还在医院呢,医药费已经花了两百多了,我得赶紧赚钱,把医药费赚回来。”
第四天,就在笑笑出院的第二天下午,林凡正在棚子里给女儿喂药 ——
药是甜橙味的小儿止咳糖浆,医生说这药不苦,他用温水冲开,还加了点白糖,可笑笑还是皱着眉,小口小口地抿着,像在吃什么苦东西,每喝一口,就皱一下眉头,小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
突然,一阵 “吱呀 —— 吱呀 ——” 的车轮声传来,一个破三轮停在棚子外,车轮上还沾着泥,是从城外的土路过来的 ——
泥上还带着点草屑,一看就是刚从乡下回来。林凡抬头一看,心里 “咯噔” 一下 —— 是县城另一头的旧书摊主钱老西。
那老头留着山羊胡,胡子有点发黄,像是很久没洗了,沾着点灰尘,穿件洗得发白的对襟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沾着点墨水 ——
是之前写字时蹭的,他平时爱写点毛笔字。手里把玩着个旧烟斗,烟斗是铜制的,已经发黑了,上面刻着 “福寿” 两个字,模糊不清,烟斗里的烟丝早就灭了,却还在手里转着圈。
他的三轮车是 “永久” 牌的,车斗里装着几个旧纸箱,箱子上写着 “旧书” 两个字,是用毛笔写的,墨都晕开了,里面全是旧书,有本《三国演义》的封皮都掉了,露出里面的黄纸,纸都发脆了。
他浑浊的眼睛先扫过棚角那个装着连环画的纸箱 —— 箱盖没盖严,露出本《西厢记》的淡蓝封皮,封皮上画着张生和崔莺莺,还印着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1956 年版” 的字样 ——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看到了宝贝,然后才落在林凡脸上,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老狐狸盯上了猎物,眼神里透着精明,还有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小伙子,听说你这儿,收旧书?”
钱老西的声音带着老江湖的油滑,像块浸了油的木头,慢悠悠的,却透着股压迫感。
他说话时,烟斗在手里转了圈,烟丝的味道飘过来,混着棚外的湿热空气,让人心里发闷,像压了块石头。
林凡握着药碗的手顿了顿,指尖发凉,连药勺都差点掉在碗里 ——
药碗是个旧搪瓷碗,上面印着 “为人民服务”,边缘已经磕掉了块瓷。
他太了解钱老西了 —— 这老头在县城摆了十几年旧书摊,在旧书圈里是出了名的 “老狐狸”,什么门道都懂,眼光毒得很,能看出哪些旧书值钱。
据说他还跟市里的收藏贩子有联系 —— 去年县中学的老教师有本民国版的《西游记》,被钱老西用五十块收走,转头就卖给了市里的贩子,赚了五百块,这事在县城的旧书圈里传得沸沸扬扬,老教师后来知道了,气得病了一场。
他这个时候出现,绝不是偶然,肯定是听说了自己收连环画的事,想来分一杯羹,甚至可能想把自己收的书全低价买走,再高价卖出去。
天边的乌云又沉了些,比之前更黑了,像块巨大的黑布压在头顶,风也大了起来,吹得棚子顶上的塑料布 “哗啦” 响,像在哭,又像在预警。
远处的雷声越来越近,“轰隆隆” 的,像在头顶炸响,震得棚子的木架都有点晃。
林凡看着钱老西似笑非笑的脸,又看了看怀里还没恢复精神的笑笑 —— 笑笑靠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嘴角微微抿着,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他心里清楚 —— 之前的风雨只是前奏,黑皮的勒索、笑笑的生病,都只是小麻烦;真正的风暴,怕是要来了。
而且,是从他最没防备的方向 —— 他以为收连环画是件小事,既能帮表舅凑齐研究材料,又能赚点零花钱给笑笑买东西,却没想到引来了钱老西这样的人。
这比黑皮的勒索更可怕:黑皮只要钱,给点钱或许能暂时打发;
可钱老西,想要的是他手里的连环画,是他唯一能给表舅交差、还能赚点钱的东西 —— 要是被钱老西盯上,这些书恐怕保不住,甚至可能连自己的生计都要受影响。
风更大了,塑料布被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
发出 “哗啦啦” 的响声,像是在喊着 “危险”。
林凡抱紧了笑笑,手心里全是汗 ——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必须保护好笑笑,
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哪怕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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