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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所忧者,非流言本身。”“陛下,太子殿下之变化,臣亦深感欣慰。开放东宫,纳谏勤学,此皆储君应有之义。然动静过大,易启纷争,亦易使小人窥伺,借机生事。臣仍以为,储君之道,贵在沉潜,动静之间,需有法度。”
“储君乃国之根本,需经历练,方能承社稷之重。”
“臣以为,当让太子殿下更多参与机要,处理更为繁难之政务,譬如……西州徙民具体方略之细化,或与户部、兵部协同研讨边镇粮饷调配之优化。如此,方能更快提升其治国理政之能。”
他这番话,既肯定了太子可能的进步,也再次强调了“静”的重要性。
将太子的主要精力放在朝政之上,不去纠结于流言蜚语这种小道之上。
也隐隐呼应了之前魏征的劝谏,但语气比魏征在东宫时委婉了许多,更侧重于提醒陛下注意规范和界限。
李世民听完几位重臣的意见,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听了一场寻常的讨论。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
他平淡地总结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仿佛刚才的讨论只是闲篇,此刻才进入正题。
“太子年岁渐长,贞观以来,朕亦常思量使其历练政事。按制,朕离京或染恙时,太子当于东宫显德殿听政,监国理事。然近年来,朕体尚安,亦少远行,此制渐弛。”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太子既显进益,朕意,自即日起,恢复太子五日一听政之制。凡常朝政务,由三省汇总摘要,紧要者直呈朕前,寻常事务及部分可议之题,皆送东宫。太子可于显德殿召东宫属官及相关职司官员问对,提出处置意见,形成条陈,再报朕披览定夺。尔等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重臣心中皆是微微一动。
恢复太子听政之权!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
在经历了东宫一系列风波,甚至刚刚还在讨论那些荒诞流言之后,陛下非但没有进一步限制太子,反而给予了实质性的参政权力!
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是陛下真的认为太子改过自新,足以委以重任?
还是……一种更高明的试探和掌控?
将太子置于更公开的监督之下,让其行事暴露在阳光中?
亦或是,对东宫背后那股“力量”的另一种应对——将其纳入正规的官僚体系框架内,用制度来约束和观察?
长孙无忌率先躬身:“陛下圣明!太子监国听政,乃祖宗成法,亦是历练储君之正道。臣附议。”
房玄龄、高士廉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这本就是制度内应有之义,无人能出言反对。
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对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背后真正的用意,有着各自的揣测。
“既如此,便照此办理。具体细则,由中书门下拟定。”
李世民一锤定音,结束了这次小范围的议政。
众臣退出两仪殿,走在宫道之上,阳光明媚,却照不透各自心中的思量。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并肩而行,沉默片刻,长孙无忌忽然淡淡开口:“玄龄,你以为,那‘粉身碎骨浑不怕’,真是猫抓出来的?”
房玄龄脚步未停,目视前方,同样淡然回应:“是猫是人,有何分别?诗是好诗,心亦可见。辅机,有时水至清则无鱼。”
长孙无忌嘿然一笑,不再言语。
心中那份对未知的忌惮,却并未消散。
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目光幽深。
风波看似已定,然水下之暗流,只怕汹涌更胜往昔。
那个藏在东宫阴影里的人……他倒要看看,能藏到几时。
而陛下,今日按下此事,绝非遗忘,恐怕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罢了。
东宫,显德殿。
李承乾手中拿着刚刚由中书省转来的敕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红光。
他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旨意。
监国听政!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圈禁在东宫、只能被动接受训斥和考察的“问题”太子!
他获得了实实在在的权力,哪怕是有限的、需要父皇最终裁定的权力!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朝政,召见官员,发表意见!
这比他之前偷偷摸摸结交侯君集、李元昌,或者开设咨政堂小打小闹,要强上千百倍!
“哈哈哈!好!好!父皇圣明!父皇圣明啊!”
李承乾忍不住放声大笑,激动地在殿内跛行,脸色因兴奋而涨得通红。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念头。
他可以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可以过问西州开发的具体事宜。
可以……可以真正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嫡系力量!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只能依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伴读和不得志的武将!
这,就是逸尘所说的“太子工程”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通过主导西州之事,无数的人才、资源、信息将汇聚到东宫,他将有机会安插亲信,培养嫡系,积累实实在在的政治资本!
这远比魏王李泰编纂《括地志》那种虚名要扎实得多!
“逸尘!逸尘!”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轮到与李逸尘伴读的时辰,将敕旨推到对方面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你看!父皇恢复孤的听政之权了。还让孤参详协同西州之事,孤可以放手去做了!”
李逸尘接过敕旨,快速浏览一遍,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之色,只是微微颔首。
“恭喜殿下。陛下此举,既是信任,亦是考验。”
“考验?”李承乾一愣,随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只要能做事,考验怕什么!孤正愁没有施展之地!如今有了西州这个口子,孤便能……”
他兴奋地规划着,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蓝图。
要选派哪些得力的属官去西州,要如何与户部、兵部那些老油条打交道争取更多资源,要怎样利用互市之利为东宫积累财富……
李逸尘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李承乾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李逸尘才缓缓开口:“殿下有此雄心,臣心甚慰。西州确是殿下积累实力、培养嫡系之良机。然则,殿下可知,接下来最该做的是什么?”
李承乾放下茶杯,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尽快拿出详细的方略,选派得力人手,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让父皇和朝臣们都看看孤的能力!”
“不,殿下。”李逸尘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接下来最该做的,是‘顺从’。”
“顺从?”李承乾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眉头皱起。
“顺从谁?顺从父皇?可父皇已经让孤做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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