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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周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只见谢倾言身上散发着的寒气比窗外湖中冰水还冷,可手上抚摸的动作却轻柔。
似春风拂过山岗。
可惜,如今是冬日,春风无处落脚。
酉时至,日落西山,彩霞满天,安王府的宴厅中已经觥筹交错,舞乐笙歌。
安王坐在交椅上,勾着笑往下看,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殿下,咱们的人一直没回来。”
“哦?”
冷笑声中带着疑问,很轻,却叫人发寒。
管家头更低了。
“再派人,去请。”
最后一字,咬得极重。
话落,安王微微扫了眼下首两侧的空位置,嘴角大了些。
“秋公子到~”
“九千岁到~”
谢倾言与秋铭安似是巧合,一路同行至堂前,脱掉锦靴,一步步行至安王下首。
引路的弓着身,原本酣饮的宴客皆起身行礼。
有胆大的偶尔会给秋铭安使眼色,但无一人敢将视线对上谢倾言。
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同于秋铭安的严肃,谢倾言笑得恣意,像是在自家院儿里活动似的。
“安王回来不过数日,这冬至宴仪倒是办得及时。”
冬至还有十日,谁会这时候办宴仪。
安王倒是笑得云淡风轻,起身淡淡俯了一礼,“劳动千岁大驾,自是要好生招待。”
起身时眸子一眯,烛火在眼底幽幽一晃,“来人,去取太后娘娘赏赐的金盘露。”
秋铭安一改往日的和煦,语气不善,“咱们九千岁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安王殿下这酒,怕是人家早就喝够了。”
安王笑着看了秋铭安一眼,“小安这是埋怨本王没给你上好酒了?”
谢倾言勾着嘴角,撩起眼皮瞥了安王和秋铭安一眼,随即低头哼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
很快,宴席上恢复了喧嚣的推杯换盏,两人一桌的规格更是方便了交流。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交谈声音渐渐小了。
众人侧耳倾听,注意力都放在了数道屏风之后的女席。
那边似乎来了一位特殊的人。
与此同时,安王的管家终于远远地冲着安王点了下头。
安王看了眼谢倾言,笑得意味深长。
屏风后,世家贵女也多善八卦。
“哟,这位姑娘眉眼间顾盼生辉,更有沉鱼落雁之姿,难不成是安王殿下准备新纳的妾室?”
“可这穿着着实寒碜了些。”
“年纪也大了些吧?”
安王妃坐在交椅上,任由两侧的世家小姐们打量着人。
自己也时不时撩起眼皮看看,但就是不吱声。
容貌如此出众的平头百姓,也是不够格入她安王府的。
孟昭月本是准备出门买匹棉布裁制披风,免着凛冬时节过于难熬。
不成想刚进布行,就被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强制引到了安王府马车。
本以为不过是安王盛情难却,倒是不知这是场鸿门宴。
“诸位玩笑了,我想安王殿下只是关心太后娘娘寿礼,这才带我来询问一二,劳烦安王妃派人引路,我这就回。”
她的声音柔和未含恼意,只按照规制礼仪脱了鞋,冲安王妃行了一礼。
这礼着实标准。
安王妃眸子眯了一下。
孟昭月站直了身子便等着,只是满心纳罕。
安王何故为难她一个老百姓?
宫中十年,她早就养成了不动声色的性子,此时自然也没多大反应。
这在众位贵女眼中,简直就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不过长了个狐媚样子,倒是安排起安王妃来了。”
“就是,别真是仗着几分颜色,预备进府做姨娘吧。”
这些人好像听不懂话,她都将太后寿礼搬出来了,竟也没好用。
孟昭月的视线微微一扫,嘴角提起,“几位,安王妃一向和善大度,你们如此说可是在暗示安王妃刻薄善妒?”
这话一出,刚刚说话的人顿时脸色不好看,忙起身跟安王妃行礼致歉。
但安王妃却微微抬手,没计较,反而看着孟昭月笑了,“安王殿下倒是与本妃提过,姑娘技艺高超,寿幛交于你他也放心。”
“只是……”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正厅,与安王远远对视一眼,“不如还请姑娘移步,咱们安王殿下有事想亲自问问你。”
男女分席而坐,乃礼教秩序。
在公子们面前赤脚起舞的,皆是教坊司内贱籍女子。
这话一出,在场女子皆捂嘴偷笑,更有窃窃私语者对她指指点点。
孟昭月猛地攥了下拳。
安王为正二品郡王,安王妃也是正二品,宗室皇亲,一句话便能定平民生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暗想此间局面时视线微微侧移,越过屏风缝隙,似乎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熟悉,却不敢对视。
猛地撤回视线,孟昭月又淡淡行了一礼,“我虽读书不多却也懂得自古男女不同席,安王与王妃情深意笃,不若请安王妃代劳,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
“噗,这丫头倒是敢说。”
“安王妃一向大度,怎么今日儿会跟一个绣娘过不去?”
“嘘,瞎说什么呢。”
拜刚好停下的歌舞所赐,正厅这边公子哥几乎听完了全程,聊得肆无忌惮。
但也有心思明镜的人瞥着安王的脸色阻拦。
秋铭安原本就严肃的脸,此时更加阴沉。
话开口时一脸的不赞同,“安王殿下,安王妃怕不是多吃了几盏酒,糊涂了?”
“呵~”
安王还没开口,倒是听到一声嗤笑声,顿时挑眉向来源去看。
好整以暇地盯着谢倾言。
“千岁大人这是?”
谢倾言手中摩挲着杯盏,眼皮半耷拉着,话音带着股懒散。
“咱家还以为,安王被人当成跟咱家一样的阉人了。”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一众人噤若寒蝉的看向主座上面色铁青的安王。
唯有谢倾言自顾自抿了一口酒,“没记错的话,那寿幛是相府给太后准备的寿礼,相府如此疏忽么?”
秋铭安抿了下唇。
“不然怎么连绣娘都能随便被人拉走,参加这等无聊的宴会?”
“你……千岁大人多虑了,秋府自然会……”
不待他说完,谢倾言终于抬起眼皮,凉凉的瞥了眼秋铭安和安王。
“咱家跟在太后身边十多年,倒是头一次见到敢如此藐视太后的,啧啧啧……”
停顿了好一会,谢倾言悠地勾唇一笑,眸底压抑着阴沉的冷光。
“……咱家自会禀报太后。”
话落,轻飘飘松了手中杯盏,“啪”的一声。
碎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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