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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动作猛地僵住唱词卡在喉咙里
因为在那片本该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影。
人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仿佛是从墙壁里渗出来的一般。
身形高挑,穿着一身与现代、与这房间都格格不入的月白色丝绸长袍,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光泽。
可让人疑惑的是
他的上半张脸被一段同色质感的丝绸轻轻覆住,遮挡了眼睛。
丝绸在脑后松松系着,几缕鸦黑色的发丝垂落,与那月白绸带交织。
“你是谁?”
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和唱戏而有些沙哑。
“怎么进来的?”
那人微微偏了下头,覆眼的绸带随之轻动,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唱得真好听。”
解雨臣指尖的蝴蝶刀已滑入掌心。
月白的身影向后退了一步,戏谑:“小班主,夸都不让夸啊?”
解雨臣没有丝毫犹豫。
夸赞?在这内院潜入,覆眼而立
这绝不是一句夸赞该有的前奏。
他手中的刀,一扔,直取对方喉间三寸
月白身影轻“咦”了一声,“以后不夸你就行了,怎么还动手?”
他侧身,那致命的刀锋几乎是贴着脖颈滑过。
下一秒,解雨臣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手腕就一紧,已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扣住了脉门。
蝴蝶刀“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解雨臣仰着头,试图从那张被绸带覆住的脸上找出任何线索。
“你是谁?”
那人低头在“看”他,尽管眼睛被遮住。
“路过的人。”
解雨臣盯着他。
他看起来是个傻子??
那人读懂了意思,笑:“确实不太好路过,墙高了点。”
这句话让解雨臣的心更沉。
“你想做什么?”
人松开了手,退后半步,以示并无恶意。
“我不想做什么。”
他偏头,声音放缓了些:“只是觉得,这里的戏,比外面的好听。”
“与你无关。”解雨臣硬邦邦地回敬。
人轻笑一声:“当然与我无关。”
“我只是个路过的听客,觉得小班主腔韵好,身段好,就是……选的行头不太对。”
他的目光扫过解雨臣身上的素白孝服。
“这一身,太素,太沉,压得慌,不适合登台。”
解雨臣面色更冷。
父亲新丧,孝服在身,这人言语间却无半分敬畏。
他正欲开口斥责,人却忽然侧耳,发出略显遗憾的叹息。
“外面的戏,好像唱到关键处了,小班主,我也该回去了。”
解雨臣一愣。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呼唤
月白身影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语气里又重新染上那点捉摸不定的笑意,“下次若还有缘听戏,希望小班主换身亮堂的行头,唱一出……欢喜点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轻轻一晃。
解雨臣下意识眨了下眼。
再定睛时,门前阴影里已是空空荡荡。
“少当家。”门外传来老佣人谨慎压低的声音。
解雨臣眨了眨眼,“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院中那一角灰白的天空。
“……当家的请您过去一趟。”
老佣人:“说是有话要同您讲,在偏厅。”
当家的。
现在这个称呼指的是他的某位叔公,暂时“协助”处理家族事务,动作却比谁都快。
解雨臣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又是什么事?
是发现了父母留下的哪一处产业账目不清,还是又想以“年幼需人辅佐”为名,安插进什么人?
他指尖蜷缩,方才月白身影留下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尽。
两种截然不同的“冷”交织在一起,一种提醒着现实的危机,另一种却带来一丝不合时宜的镇定。
“知道了。”
偏厅里
几位叔伯辈的男人商讨了一天,见他进来,几道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暂时主事的叔公坐在上首,脸上堆着慈和的笑:“雨臣来了,快坐,休息好了吧?最近辛苦了。”
解雨臣依言在下首坐下,垂着眼帘,姿态恭顺:“劳叔公挂心,不辛苦。”
“唉,你年纪小,骤然担此大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也心疼。”
叔公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眼下家里外头事情多,总得有个章程。我们商议着,城南几处铺子,还有新盘下的码头,你顾不过来,不如让你四叔伯暂时替你打理着,你也好多些时间静静心,学业也别落下了。”
果然来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四叔伯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喜色,其他人或垂眸品茶,或眼神闪烁,无人出声反对。
解雨臣开了口,带着少年人的清润:“叔公和各位叔伯为雨臣操心,雨臣感激不尽。”
他稍作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落地落下:“只是,自家产业,纵是再小,账目也需亲自过问,不出纰漏。
码头和南城的铺子,眼下正是新旧交接的关口,临时换人,只怕反而容易生出混乱。”
他抬起眼,目光澄澈,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晚辈的恳切:
“不如这样,还是先由我自个儿继续打理着,每月将账目明细呈送叔公和各位叔伯查阅指点。
若有不当之处,再请四叔伯援手不迟。您看这样可好?”
偏厅里一时寂静无声。
几位叔伯交换着眼神。
叔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打量了解雨臣几眼,呵呵了两声:“既然你心里有数,那自然最好,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别太累着自己。”
“谢叔公体恤。”
解雨臣微微颔首,垂下眼帘的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冽。
走出偏厅时,夏日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微发疼。
恍惚间,耳边又响起那个带着戏谑又平静的声音。
【“这一身,太素,太沉,压得慌。不适合登台。”】
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很稳。
从父亲离去的那一刻起,戏台就搭起。
而他没有选择。
只要还在台上,戏,就得唱下去。
直到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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