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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起灵站在那间陌生的单人小屋门口。这里比丙房那间拥挤、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大通铺宽敞得太多太多了。
墙壁虽然依旧斑驳，但至少没有漏风的破洞。
一张明显比通铺板床宽大的木床靠墙放着。
唐舟半靠在床头，跟地主一样：“怎么样？还不错吧？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地盘了！”
他拍了拍床铺，“看，专门要的，够大，睡咱俩也绰绰有余。”
小张起灵扫过房间，最后落回唐舟那张带着伤、却努力显得轻松的脸上。
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抱起自己那床薄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被褥，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
唐舟急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挣扎着就要下床去拽他，
“你干什么去啊？”
“回房间。”
“这就是你的房子，我的就是你的，回来！”
他动作太急，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嘶——”
这声痛呼果然有效。
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张起灵停止了脚步
唐舟趁机说道：“你看你看，我这胳膊……好痛啊……你别走行不行？我还需要你照顾呢……”语气带着点无赖的可怜。
小张起灵慢慢地转过身。
月光从门口洒进来，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清晰地落在唐舟脸上。
“你是谁？”
唐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强撑着咧开嘴，打着哈哈：
“我是谁？我就是丙七啊，咱们丙房的丙七，你大哥啊！还能是谁？”
小张起灵看着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我知道是你杀的人。”
“……”
唐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看着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沉默了大约几秒钟，他肩膀垮了下来，放弃了挣扎，整个人向后靠回床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原来你都看到了。”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迎上小张起灵的视线，“那你现在可以去举报了。带着教官过来，把我抓走，剁碎了喂狗，偿命。”
他摊了摊手。
小张起灵没有动，依旧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接唐舟关于举报的话茬，而是固执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个问题：
“你、是、谁？”
唐舟被他这执着的追问弄得有些烦躁，也有些无奈：“大家不都是只有代号吗？丙一，丙二，丙三……我就是丙七啊！还能是谁？”
声音小了下去。
唐舟直愣起脑袋看着小孩，该不会问的是他的名字吧？
单人宿舍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唐舟被这目光看得心头发毛。
一个带着点恶作剧、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念头，鬼使神差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三个字：
“张起灵。”
*
门口的小张起灵，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
唐舟咦了声：“丙一，你笑了？”
超可爱
“没有。”
“你就是笑了…”唐舟凑近，掰过他的脸，戳了戳：“再笑笑，好不好。”
“……”
小张起灵抱着被褥，掠过去
他动作利落地走到那张宽大的新床边，将自己的旧被褥放在了靠墙的里侧位置，然后安静地坐了上去。
唐舟被这急转直下的反应弄得有点懵，随即又被小家伙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和干脆利落的行动给逗乐了。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他也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唐舟侧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已经在“新地盘”安营扎寨的小张起灵，声音里带着点调侃和好奇：
“什么意思？原来你一直追着问，就只是为了知道个名字？”
小张起灵没理他，自顾自地整理着那床单薄的旧被子。
唐舟也不在意，他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念头一动，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小包油纸包裹的东西。
他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色泽诱人、散发着甜香气息的精致糕点。
“喏，吃不吃？”唐舟将糕点往小张起灵那边递了递。
小张起灵整理被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目光在那几块明显不属于此地的糕点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没有问“哪来的”，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
好像从丙七身上掏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拿走了其中一块。
唐舟更乐了。
他索性把剩下的几块也一股脑塞到小张起灵手里：“都给你，多吃点，养养肉。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倒。”
小张起灵低头看着手里被塞满的糕点，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靠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沿，在昏暗的单人宿舍里，无声地分享着这来历不明却美味异常的“赃物”。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甚至有点诡异的温馨。
唐舟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化开，冲淡了伤口的隐痛和药味的苦涩。
就在唐舟以为今晚的“坦白局”就此结束时。
身边的小张起灵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突然开口：
“那把刀？”
唐舟咀嚼的动作顿住，看向他。
小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唐舟之前随手放在床边矮凳上的那把唐刀。
刀身还残留着没有完全擦净的痕迹。
唐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咧嘴一笑，伸手就把那把刀拿了过来，推到小张起灵面前。
“哦，你说这个啊？”
唐舟啧啧了俩声：“那狗教官训练我的时候，让我下寒潭杀怪鱼，还‘大发慈悲’给了我这把破刀。”
他拍了拍刀鞘，“任务完成了，我看这刀还行，顺手就……嗯，‘私藏’起来了。反正他也用不着了，对吧？”
他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死人当然用不着了。
小张起灵的目光在唐刀上停留片刻，又抬起眼看向唐舟那张写满了“我聪明吧快夸我”的脸。
他没有对唐舟的“顺手牵羊”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伸出小手，拿起那把唐刀。
他拔刀出鞘一截，映亮了他沉静的眸子。
他用指腹认真地擦拭过刀身上一处不易察觉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
唐舟看着他那小大人般认真的样子，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
“你喜欢？送你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
小张起灵将刀插回刀鞘，然后将这把沾染过人命的凶器，递给了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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