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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未亮,乔兮月就已经开始雷厉风行地安排起来。
她先是召见了黎青河。
“青河叔,我即日就要启程去京城,归期未定。”她将一张新的图纸,和一袋沉甸甸的银票推到他的面前。
“这是我新琢磨出来的一种耐火砖的方子,您按照我之前教的方法,用水泥烧制出来。然后,拿着这张图,去后山那处山谷,给我建一座一模一样的窑炉。”她指着图纸上那座结构复杂的坩埚窑,神情无比郑重,“记住,此事,乃我所有计划中的最高机密!参与之人,必须是水泥项目里最信得过的核心人员!工钱,给他们开到五倍!但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黎青河看着图纸上那从未见过的窑炉样式,又听着乔兮月那带着杀气的话语,心头都是一凛,重重点头:“月丫头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让外人知晓半分!”
接着,她又给李掌柜、钱掌柜等人分别去了信,将铺子里的事一一做了交待。
最后,她让春樱去了一趟醉仙楼,给谢长风送去一封信,告知他自己即将远行,第一批货物会如期交付,但后续事宜,需等她从京城回来再议。
好在锦绣升级后,只需在意念中告知位置,即可将盲盒隔空投递。不然这一去归期未定,家里这么多铺子还真放不下,走不开!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已是日上三竿。
黎家小院门口,马车早已备好。
乔兮月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男装,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赵桂花拉着她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嘴里反复念叨着“当心身子,吃好穿暖”。
黎天佑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乔兮月笑着安慰了众人,最后,走到了黎子钊面前。
黎子钊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良久,他才松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尚带着体温的布包,塞进她手里。
“这是我连夜给你做的点心,路上吃。”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而坚定,“娘子,等我。”
“等我金榜题名,成为你的靠山!”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乔兮月接过那温热的点心,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坐上马车,没再回头,只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和一句清亮的话语,在风中飘散。
“驾!”
马蹄声起,绝尘而去。
春樱一同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家郡主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样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京城那座巨大的牢笼,真的能困住她吗?只怕,是这只羽翼渐丰的凤凰,要去那龙潭虎穴,搅个天翻地覆了。
而此刻,京城,皇宫深处。
养心殿内,香炉里青烟袅袅。
身着明黄龙袍的老皇帝,正看着手里的密报,那是从青河镇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看着上面关于“水泥”的详细描述,又看着关于“经商奇才”的传闻,想起利国利民的榨油之法,那双历经风霜,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他将密报递给身旁侍立的大太监,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去,查查这个青河郡主。”
“朕要知道,她这满身的奇珍异宝,到底是从哪来的。”
“还有,她这一路进京,给朕盯紧了。”
“看看她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
老皇帝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眼底的温度,却骤然降到了冰点。
“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上天赐予我大周的福星……”
“……还是哪个牛鬼蛇神,派来乱我江山的,画皮妖物。”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咯噔”声,像极了催命的符咒。
乔兮月烦躁地将面前那张结构复杂的坩埚窑图纸揉成一团,又在它彻底变形前,泄气地将它重新展开、抚平。
这已经是半个时辰里的第三次了。
脑子里,是齿轮轰鸣的工厂,是铁水奔流的幻境。
可现实却是,她被困在这狭窄晃荡的车厢里,离自己的工业帝国越来越远。
这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憋屈得她真想对着车夫大吼一声:“掉头!老娘不干了!”
“郡主,喝口水吧,别气坏了身子。”春樱小心翼翼地递过茶杯,低声道,“您都盯着这张图纸一个上午了。”
乔兮月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像是饮酒般豪迈,却丝毫解不了心头的郁气。
“春樱,你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春樱一愣,老实地摇了摇头。
“是金山就在眼前,你却被绑着手脚,只能干看着。”乔兮月自嘲地笑了笑,将空杯重重地放在案几上。
行至一处名为“望风”的驿站,车马停下歇脚。
驿站里人声嘈杂,混着汗味、饭菜香和劣质茶水的涩气。
乔兮月要了间临窗的位置,刚端起那只缺了个口的茶碗,发间的羊脂白玉簪忽然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
【宿主,三丈内,左侧临窗桌,两名目标,对您产生-5的监视恶意。】
锦绣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平直得像在报数。
乔兮月端着茶碗的动作,停顿了不足一息的功夫,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茶碗送到唇边。
她没有转头,只借着碗中茶水那晃动的倒影,飞快地瞥了一眼。
邻桌是两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穿着普通商客的打扮,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吃着汤面,瞧不出半点异样。
她放下茶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冽弧度。
她扬起声音,故作轻松地对春樱说:“春樱啊,咱们这一路过来,你可有留意各地的物价?比如这望风驿,一碗阳春面要多少文?”
春樱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答道:“回郡主,奴婢问过了,要十五文,比咱们青河镇贵了足足五文钱呢。”
“哦?贵了这么多?”乔兮月故作惊讶,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邻桌听见,“看来这南北货运的成本,比我想象中要高得多啊。这生意经,还真是不出门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锦绣的汇报。
【恶意值无波动。】
果然。
乔兮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皇帝老儿的鹰犬么?
想看?
行啊,那我就演一出好戏给你看。
心头的烦躁,竟像是被秋风扫过的落叶,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这趟京城之行,本以为是浪费时间,如今看来,倒成了一次绝佳的、公费报销的全国市场深度调研。
从望风驿再出发,乔兮月判若两人。
半月后,车队抵达了江南一座名为“望江”的大城。
此城临江而建,商贸繁荣,码头上千帆林立,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冲。她没有去任何名胜古迹,而是直接走进了城中最大的一家绸缎庄——“江南织造”。
铺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樟脑和新布料的混合气息,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乔兮月像个真正的行家,随手拿起一匹织着缠枝莲纹的锦缎,入手丝滑,光泽内敛。
她指腹在那精细的纹理上轻轻摩挲,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这织法,密度尚可,但比起系统出品的提花棉,无论是手感还是花样立体感,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染料用的是植物染,颜色虽正,却不够鲜亮,洗多了还会褪色……
她一边看,一边将观察所得用旁人看不懂的符号,飞快地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
春樱看着自家郡主那副仿佛在巡视自己领土的模样,眼中满是崇拜。
而那两个始终缀在不远处的“商客”,也忠实地将“青河郡主对商贾之事兴趣异常浓厚,事无巨细皆要打探”的密报,再次通过信鸽送向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就在乔兮月沉浸在自己的商业世界里时,发间那根温润的玉簪,却骤然传来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冰凉感,那股凉意仿佛一根冰锥,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锦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在她脑中炸响:
【宿主!右后方,街对面的醉仙楼二层雅间,检测到-30的评估与审视恶意!来源不明,不是之前那两人!】
乔兮月捏着锦缎的指尖猛地一紧,布料上被掐出一道清晰的褶皱。
她脸上的专注神情未变,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却瞬间冷了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放下锦缎,缓缓转身,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景,最终,在那座雕梁画栋的醉仙楼二楼窗边,与一道一闪而逝的探究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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