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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迈开步离开,把珂弥一个人留在沙发处。他就像是被撅断翅膀一般,痛苦的趴在沙发上大口吸气。万时坐在扎赫兰的书桌上,踢掉鞋子,恼火的翻动着他桌面上的书籍,想要找寻关于帝国对待神人的线索。
屋里沉默着,只剩下珂弥压抑着痛楚的喘-息,与她翻着书的声音。
片刻后,珂弥终于从痛苦中缓和下来,万时却听到了他吐-出一口气:“抱歉,只是我经历过想死而不能的时候。那时候我一直在祈求,祈求有人能让我解脱,所以便代入到了您的身上。”
她抬起头。
珂弥慢慢穿上衬衫,万时看到他胸膛上细密的白色纹身,就像是肌肤被勒在白色蕾-丝之下。
万时晃着脚:“可你还是活下来了。”
珂弥苦笑:“是啊。”
“你是你,我是我。”万时收回目光。
他直起身,面纱也重新遮挡住下颌与嘴唇的线条,他慢慢道:“您说的对,您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求死的。我也不该说出这么冒犯的话,向您道歉。”
他低着头一颗颗系着圣袍的纽扣,哪怕是玛瑙扣子被她拽掉而只能开襟,他也不在意:“而且,听到您这样说,我很高兴。”
珂弥露出微笑,身上洋溢着一种奇异且平静的兴奋。
万时有点没搞懂。
他自己在亢奋什么啊?
珂弥手指掩着有些凌乱的圣袍:“但不论如何,您都不要被带到帝国首都星去。”
万时心里也同意。
首都星是什么样她还不清楚,但眼下自己是星环舰上平衡的关键,她就有唾手可得的权力。
万时踢掉鞋子,她穿着袜子的脚在地毯上踱步,望着扎赫兰俯瞰着客厅的画像,沉思道:“想要逃脱帝国的军队,我就要带着这艘舰船跃迁才行。导航很危险吗?”
珂弥:“很危险。虽说少有在导航过程中直接死亡的,但很多神人都会极度恐惧、疯狂或者出现其他的精神失常状况。”
“但另一方面,瓦南里的军队也很危险。要知道您是黑户的话,所有人都能伤害您而不负法律责任。”
意思就是说瓦南里完全有能力逼迫她,而她恐怕没得选呗。
万时背着手又走回了沙发上,忽然扑在珂弥身上抱住了他,撒娇道:“珂弥,我能信任你吗?”
珂弥抱住了她,任凭万时把-玩他崩开的扣子,道:“……我想说可以。但我知道您不会信任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万时咧嘴笑:“谁允许你这么了解我的。你死了别拉上我,但我要是死了,一定拉上你。”
珂弥也笑了,他面纱晃了晃,手指有些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臂:“那太好了。”
……
在万时要“报案”之后,乔就主动来邀请她了。
“要我跟你一起出门?”万时还坐在轮椅上,把自己缩成一条咳嗽着装虚弱:“要做什么?”
乔微笑:“一起走访破案。我恐怕也是嫌疑人之一,无法承担破案的责任,或许我可以带神人阁下四处走走,发现答案。”
珂弥推着轮椅,乔先是带她去了叛乱暴-动最先发生的地方——货物铁轨。
星环舰体积巨大堪比城市,多层甲板上下都有着运送货物与人员的列车。叛乱当天,是主管列车的运输官带着大批下层甲板的士兵,先攻入了上层。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时被炸毁、被截断的铁轨都已经重新修复,早就看不出来什么。
万时也并不在意所谓调查的方向,就像是郊游般愉快。
然后乔又带她去看了布尔维尔的宿舍,他虽然是扎赫兰的副官,但生活简单朴素,他的宿舍也就只比其他高级军官的单人宿舍大一些。
宿舍里的文件和衣柜早在之前就被翻过。他似乎是那种最无聊的军人,床头除了一些军事书籍与作战图,几乎就没有留下什么个人的痕迹。
不过他的厨具比别的士兵要多不少。
万时又想起他做的那些红烧胎盘清蒸胎盘了。
呕。
他桌子上还放了一些作战文件,但万时认字还不全,被珂弥小学堂逼得晕字,扫了两眼就不想看。
乔抱着胳膊,忽然道:“布尔维尔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会在房间悬挂族长照片的雄性鬣狗。”
万时偏过头:“为什么要挂族长的照片?”
乔扶了扶眼镜:“鬣狗、狼、蚂蚁还有部分灵长类等等都是家族观念很强烈的类型。特别是在达达米亚公国,布尔维尔所在的鬣狗家族是仅次于我们三个继承人家族的大家族。她们家族极度雌尊雄卑,雄性几乎百分百会遵照族长的意图去婚育、侍奉家族或外派。”
“但布尔维尔是个例外。他十几岁时基因等级没有测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有B+级别,就派他去做了奴仆。然后他以一己之力杀了自己的主家。
“至于杀人原因。他只说了他吃不饱。被人抓住的时候,他正在满是尸体的房子里大吃特吃。”
万时一愣。
这个描述怎么听怎么都有些熟悉……
“这件事对雄性鬣狗来说极为恶劣,布尔维尔本来难逃一死,但他想方设法越狱了,不知道怎么混入扎赫兰手下,跟着他四处征战。他母亲与扎赫兰关系恶劣,他做了扎赫兰的副官更被视作背叛。”
“不过前两年,扎赫兰与鬣狗家族竟然谈和。鬣狗家族内送了一座宝贵的星球给布尔维尔,还给了他封地,以示既往不咎。这在雌性为尊的鬣狗家族是史无前例的。”
万时知道,代表那座星球所属权的戒指她还都一直藏在内-衣里。
万时还注意到了床角与一些衣柜角落的抓痕和凹痕。
“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乔点头:“一直有传言,布尔维尔的基因不稳定,他小时候控制不了兽态和类人态的切换,所以才被当做劣等基因的底层雄性。这估计是变成鬣狗时留下的。不过您说的也对,这一切确实不像是布尔维尔的主谋。”
万时歪头:“怎么说?你也发现他很善良可爱了?”
乔露出了一点诡异的笑容:“他杀了扎赫兰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听说鬣狗家族的雌性都非常斗狠记仇,扎赫兰一死,布尔维尔很可能会被家族清算。”
“雌性鬣狗荣誉谋杀家族内的雄性时,总是会将他们先阉割,再斩首。”
万时歪头:“或者他家族掌握布尔维尔的弱点,逼迫他杀了扎赫兰——然后鬣狗家族再出个女性想办法争夺公爵位置?”
乔只是露出了微笑:“不大可能。对于继位来说,权戒和继承人身份都很重要,只有继承人全部死亡才可能重新遴选,鬣狗家族轻易夺不了位置。”
那这么看来,扎赫兰的死反而更扑朔迷离了。
在这之后,乔带着她走访了甲板上多处,其中就包括星环舰上的法庭、士官处、后勤中心等等,所到之处,万时都主动向那些看起来官阶最高的人主动介绍自己。
当她看到那些长官脸上的神情大多是憧憬与敬畏,甚至还有几分兴奋,她就知道——舰船上绝大多数人确实不知道她是被抢来的。
那这些人也都不知道她是“黑户”。
暂时破解“黑户”困局的办法,就是多露脸,让自己变成人人都认识的神人阁下。
万时故意在所到之处都造成了围观和轰动。
她把某只身材矮小的小熊猫后勤官抱到了轮椅上,脸埋在对方毛绒绒里,抹着眼泪说自己曾经做梦都想抱抱小熊猫,惹得对方一阵脸红。
她想要看某位高原蝮蛇警督的毒牙,在张大嘴的时候,一脸天真的将脑袋伸-进对方嘴里,还想要拿手摸-摸对方的毒牙,引来周围阵阵惊呼。
万时的容貌总是很有欺骗性,举止又出其不意且纯稚天真,她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很难有人不被她吸引。
很快这位苍白脆弱又美丽的神人殿下的名字已经传遍了舰船。连下层甲板的劳工们都传播着她名字的古老发音——
她名字也从“漫长的时间”被传成了“永恒”的意味。
万时也隐约意识到,她纯人类的外貌对很多类人而言非常有吸引力。
几乎每个路过的类人都将目光黏在她脸上,或惊异或痴迷。
不过也有不少长官并不会被她的一笑一颦糊弄,他们只在乎实用,直接逼问万时能否带星环舰导航跃迁。
万时点头:“瓦南里告诉我,舰船上有四十万人都想要通过跃迁回到家乡。我自己虽没有了家乡,但我懂得思乡的滋味。”
她虚弱的靠在轮椅上,听着珂弥如实翻译的她的话语,也露出坚定的微笑:“我的精神力不算强,但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
反正她不愿意也会被瓦南里逼迫去导航,不如姿态做高一点。
船上许多围着她的军官都有些沉默了。
他们知道神人是多么脆弱与短命,而他们这些类人比她身体强大那么多,几十万叛军却欺骗她说是为了“回家”,让她豁出去来帮助他们跃迁。
他们类人真不是人啊。
乔最后引着她去往了星环舰上最核心的中-央舰桥大厅。
大厅像是冷硬金属的凡尔赛宫,高耸的厅堂上方是玻璃花窗,映射着冰冷的星空。宽约百米的舰桥两侧是各核心部门,而大厅正中间则是由念能者们的精神力勾勒的星图,在空中变化着。
公爵宝座就在舰船前部的高台上。
乔介绍着周围的环境,珂弥将她的轮椅一直推到宝座前面。
万时近距离才看清,金属宝座上雕刻着各类种族的遗骸形态,而扶手最前端则是人类骷髅的面孔。座椅上绷着血红色柔软皮革,四周悬挂满了各类仪表盘与屏幕,她能想象到扎赫兰坐在上头发号施令的模样。
与之相比,她的轮椅那么窄,那么小。
万时忍不住伸出手去,也摸了摸那座椅扶手前端的骷髅眼窝。
金属眼窝光滑且充满金属光泽,这是达达米亚公国的徽记,扎赫兰应该也无数次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抚摸过。
“上方就是您之前去过的导航厅。”
乔抬手指着上方,万时仰起头。
栈道连接的黑色玻璃球形大厅悬在舰桥大厅正上方。
瓦南里昂首阔步从舰桥二层走下来,对着万时笑道:“听说神人阁下想通了,愿意跃迁导航了?不如我带神人阁下再参观一下指挥中心?”
她走到轮椅边,乔乖顺的点头退下。
万时余光察觉到法希丁朝着乔走过来,但珂弥推着轮椅已经远离了。
万时与珂弥、瓦南里三人走到舰桥前端,瓦南里给她介绍着前端的各种指挥系统,说着未来会在跃迁中发挥的功效。
万时道:“说起来,我很好奇这三个人在各自家族中都是什么地位?送到星环舰上,更像是质子或者信物吧,估计在家族中无人问津?”
瓦南里却摇摇头:“扎赫兰怎么会让他们送个无关紧要的废物来?他点名要的都是各个家族最核心、最有继承权的人之一。”
“法希丁是家中长子,他的多物种家族再过去几年生育并不好,只有几个还很年幼的小辈诞生;你没见过的库拉,更是家中独子,他的家族差点被扎赫兰屠了,仇怨很深。”
“乔稍微特殊一些,她在家族里倒是地位平平,但过去十几年她的家族有权有势者几乎都遭遇了不幸,她应该也算得上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万时手指摩挲着嘴唇:“有意思。”
瓦南里解释之后也没太在意,却没想到她介绍几位军官,走到后方空地时,万时忽然道:“我要导航,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珂弥翻译的话音刚落,瓦南里眼睛一眯神情不善:“说来听听。”
万时露出笑容:“给我办一场婚礼吧。我和扎赫兰公爵的婚礼。”
瓦南里拧眉:“他已经死了,这哪有跟死人办婚礼的?而且教堂也不会承认这场婚姻的。”
珂弥也攥紧了轮椅的扶手,但他只是翻译着,没有多说一个字。
万时托腮道:“如果不办婚礼,我这样珍贵的神人恐怕很难留在星环舰上吧?你也说过,绝大多数的远航舰船都没有神人的。总要给我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吧。”
瓦南里盯着她,表情怪异:“……你想留在这里?”
这可是个四十万人的大宝舰啊!
而且你们内斗那么厉害,太有可乘之机了。
万时:“这毕竟是我第一个家。”
瓦南里看着万时细弱的胳膊、站都站不稳的双腿,她总觉得万时没有跟她谈条件的资格,她应该把万时按到这把椅子上,拿枪逼着她为星环舰导航跃迁。
但给神人办一场过家家似的婚礼,很能凝聚舰船上的人心。
瓦南里背着手:“可以。继承人库拉有一头棕发,跟扎赫兰大人比较像,可以让他捧着画像来举办婚礼。看来阁下真的很喜欢扎赫兰大人,听说你不认为主谋是布尔维尔,还想调查是谁杀了扎赫兰。”
万时靠在轮椅上,抬起眉毛:“难道瓦南里真认为——布尔维尔是主谋?”
瓦南里沉默了一下:“阁下认为是谁?”
万时忽然伸出手去,握住了瓦南里垂下来的食指:“不重要。”
瓦南里低头。
万时晃了晃她的手,咧嘴笑起来:“我不但要婚礼,还要一场特别的婚礼。”
瓦南里真想甩开她的手说:别得寸进尺。别人会对神人顶礼膜拜,她可不会。
万时轻轻道:“在我的婚礼上封-锁现场,把三个继承人都杀了吧。我想要婚礼变成一片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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