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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回到唐朝,碰到二十岁出头的李商隐,会觉得这小子有点“拧巴”——明明眼里藏着光,却总低着头;刚跟你说两句诗,又突然沉默,手指攥着衣角,像有满肚子话没处说。后来才知道,他那点“拧巴”,全是被三段感情缠出来的:一段是在玉阳山道观里,跟女道士偷偷好上,最后被清规拆散的慌;一段是在洛阳湖边,跟活泼的商女柳枝定了情,却被朋友恶作剧搅黄的悔;还有一段是跟妻子王氏过苦日子,刚尝到点甜,王氏就走了的暖与痛。
这三段感情,像三根细弦,在他心里绷了一辈子,一弹就疼,最后都揉进了他的诗里,成了千年都解不开的“无题”。
二十岁的李商隐,还没考中进士,家里又穷,只能去玉阳山跟着道士学道——不是真信道教,是想借道观的安静读读书,顺便混口饭吃。
玉阳山不是啥热闹地方,满山都是道观,香火不算旺,规矩却比城墙还严:道士和道姑要分开住,平时连话都不能多说,更别说谈情说爱了。可李商隐偏偏在这儿,碰到了宋华阳。
宋华阳不是普通道姑,据说她是宫里出来的,懂诗、会弹琴,长得还清秀。俩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道观后的竹林里:李商隐在背诗,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了,是宋华阳伸手扶了他一把,轻声说“小心点”。就这三个字,让李商隐的心跳漏了半拍——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姑娘。
后来俩人就借着“讨教学问”的由头,偷偷见面。有时候是在竹林里,宋华阳给她讲宫里的故事,他给宋华阳读写的诗;有时候是在溪边,宋华阳洗衣服,他帮着捡石头,聊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那时候的李商隐,觉得日子像裹了蜜。他会把偷偷藏的点心塞给宋华阳,看着她小口吃,自己就傻笑;宋华阳会把绣着梅花的手帕偷偷塞给他,让他擦汗,说“别让人看见”。他们不敢拉手,不敢喊对方的名字,甚至不敢多看对方一眼,心里的喜欢,漫过了道观的规矩。
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一次俩人在竹林里聊得太晚,被观主撞见了。观主气得吹胡子瞪眼,把宋华阳关了起来,还骂李商隐“败坏门风”,要把他赶出去。
李商隐跪在观主面前,求他别为难宋华阳,说“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观主根本不听,说“要么你走,要么她被送走,选一个”。
宋华阳知道后,偷偷给李商隐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要好好考进士,别想我”。那天晚上,李商隐看着纸条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走了。他没敢跟宋华阳告别,怕一看见她,就舍不得走。
后来他听说,宋华阳被送到了更远的道观,再也没了消息。他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却连哭都不敢大声哭——这段感情太“见不得光”,连跟朋友说都不行。
直到多年后,他写了句“偷桃窃药事难兼”,才偷偷提了这段往事。“偷桃”是说汉武帝偷西王母的桃,暗指他和宋华阳的“偷情”;“窃药”是说嫦娥偷灵药奔月,暗指宋华阳是道姑,像嫦娥一样“身不由己”。“事难兼”三个字,藏了多少无奈:他既想和宋华阳在一起,又想追求仕途,可最后,啥都没留住。
这段藏在道观里的爱,成了他一辈子的“慌”——慌当时没勇气,慌宋华阳后来过得好不好,更慌这段感情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就这么没了。
离开玉阳山后,李商隐去了洛阳,一边读书一边准备考进士。23岁那年,他遇到了柳枝,这段感情,成了他一辈子的“悔”。
柳枝是个商人家的女儿,活泼得像只小麻雀。那天李商隐跟朋友在湖边喝酒,随口念了写的诗,正好被路过的柳枝听见了。柳枝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拉着丫鬟的手说“这诗写得真好,我要见写诗人”。
没过多久,柳枝就真的找来了,大大方方地对李商隐说“我叫柳枝,我想跟你学写诗”。李商隐被她的直白逗笑了,也喜欢上了这个敢爱敢恨的姑娘。
柳枝不像宋华阳那样害羞,她会拉着李商隐去湖边看鸳鸯,说“你看它们多好,天天在一起”;会把戴的玉簪摘下来,塞给李商隐,说“这是我娘给我的,你拿着,等你考完试,就来娶我”。李商隐拿着玉簪,心里甜得发慌,赶紧点头说“我一定来”。
约定好的日子快到了,李商隐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柳枝家提亲。他的朋友跟他开了个“恶作剧”玩笑——朋友知道柳枝喜欢李商隐,故意跟他说“柳枝家里嫌你穷,不想让她嫁给你,还说要把她许给别人”。
年轻的李商隐,没多想就信了。他觉得是个穷书生,确实配不上柳枝,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当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洛阳,连跟柳枝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后来,他在长安遇到了柳枝的丫鬟,才知道真相:柳枝那天一直在湖边等他,从早上等到天黑,手里还攥着给她做的香囊,最后哭着回了家。没过多久,柳枝的父母就逼着她嫁给了一个富商,柳枝嫁过去后,再也没笑过。
李商隐听完,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玉簪,看着上面的花纹,想起柳枝当初的笑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怎么就信了朋友的话?怎么就不能去问柳枝一句?怎么就这么轻易地错过了?
后来他写了《柳枝五首》,其中一句“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满是悔恨。他再去洛阳的湖边,看到成双成对的鸳鸯,再也看不到那个拉着他看鸳鸯的姑娘了。他把那首诗读给湖边的人听,有人问他“这是写你自己吗?”,他摇摇头,说“写一个朋友的故事”——他连承认错过的勇气都没有。
这段湖边的情缘,成了他一辈子的“悔”——悔自己的懦弱,悔自己的轻信,更悔那支玉簪,再也没机会还给柳枝,也再也没机会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接连错过两段感情后,李商隐的日子更拧巴了,直到他娶了王茂元的女儿王氏,才算尝到了点“暖”。
王氏是个温柔又懂事的姑娘。那时候李商隐已经考中进士,却因为卷进“牛李党争”,做个小官,工资少得可怜,还总被派到外地。王氏从没抱怨过,总是笑着说“没关系,咱们日子慢慢过”。
他被贬到桂林的时候,王氏在长安操持家务,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却总托人给他带爱吃的蜜饯——知道他爱吃甜的,怕他在外地吃不好。李商隐收到蜜饯,每次都舍不得吃,放得快坏了,才拿出来尝一口,嘴里甜,心里更甜。
他在外地当官,经常写信给王氏,信里说“等我回来,咱们就好好过日子,我陪你看长安的花”。王氏回信说“我等你,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有时候他写不出诗,就把王氏的信拿出来读,读着读着,灵感就来了——王氏成了他心里最安稳的依靠。
好日子没过几年,王氏就病了。那时候李商隐被贬在徐州,接到信的时候,王氏快不行了。他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还是晚了——他到家的时候,王氏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攥着给他缝了一半的衣服。
李商隐坐在王氏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了一夜。他想起王氏给他做的蜜饯,想起王氏给他缝的衣服,想起王氏说“等你回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他想喊一声“娘子”,可再也没人答应了。
王氏走后,李商隐的诗里多了很多“暖”的细节,却满是痛。他写《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以前写这首诗,是盼着跟王氏团聚,一起在西窗下剪蜡烛,聊在巴山的日子;王氏走后,这首诗就成了再也实现不了的梦——西窗还在,蜡烛还在,那个跟他一起剪蜡烛的人,不在了。
他还写“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想起以前跟王氏一起早起,听着宫里的鸡叫声起床;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觉得王氏去的地方,比蓬山还远,再也见不到了。
这段婚姻,是他这辈子最暖的时光,却也成了最痛的回忆。王氏的蜜饯,再也没人送了;西窗下的蜡烛,再也没人跟他一起剪了;他心里的话,再也没人听了。
三段心债,一辈子的诗
李商隐这一辈子,三段感情,一段藏着不敢说的慌,一段带着来不及的悔,一段装着忘不掉的暖。
他不敢跟人说宋华阳,就把这份慌写进“偷桃窃药”里;他放不下对柳枝的悔,就把这份悔写进“湖上鸳鸯”里;他忘不了王氏的暖,就把这份暖写进“西窗烛”里。
有人说他的诗“难懂”,懂的人都知道,那些“难懂”的句子里,全是他没说出口的真心——对宋华阳的愧疚,对柳枝的遗憾,对王氏的思念。
晚年的李商隐,住在洛阳的一个小院子里,身体不好,家里也穷。他常常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三样东西:一支玉簪(柳枝送的),一张旧纸条(宋华阳写的),一件没缝完的衣服(王氏做的)。他看着这些东西,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像个孩子一样。
他死的时候才46岁,很年轻,他把自己的三段心债,都写进了诗里,成了千年都解不开的“无题”。直到现在,还有人读着他的诗,想起藏在心里的慌、没说出口的悔、忘不掉的暖——原来不管过了多久,人心底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这大概就是李商隐的厉害:他没留住自己爱的人,却把“爱”本身,写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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