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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寡妇回村的消息,像滴进热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炸了一阵,又很快平息下去。
她家的院门整日紧闭。
不见人出来,也没人进去。
村里人探头探脑几天。
见她安分得像换了个人,也就失了兴趣。
转头又去操心自家地里那点活计,鸡毛蒜皮。
日子像是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平静得让人几乎要忘了,之前的惊心动魄。
但我心里那根弦,一直没敢松。
胡富贵那边太安静了,这不正常。
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
王寡妇这事,让他栽了面儿。
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还有胡建军。
被县里查着,自顾不暇。
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我把这担忧跟娘和林燕说了。
娘一边簸着簸箕里的黄豆,一边叹气:
“咱就盼着他们自顾不暇,没空来找咱麻烦吧。老天爷保佑,让咱过几天安生日子。”
林燕抱着孩子,轻轻拍着,眼神里还有些后怕:
“铁柱,咱以后绕着点他们走,行不?我就想看着咱儿子平平安安长大。”
我看着她们,心里发酸。
这娘俩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可这世道,有时候你越躲,麻烦越找你。
“嗯,我知道。”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琢磨。
光躲不行,得有点准备。
下午。
我去了一趟李老四家。
他正蹲在院里磨镰刀,刺啦刺啦的响。
“李叔。”
我喊了一声,递过去一根烟。
李老四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手里的活没停:
“咋了?铁柱,有事?”
我蹲到他旁边,放低声音说:
“王翠花回来了,您知道吧?”
李老四头也没抬:
“听说了。消停了?”
“看着是。但我这心里不踏实。胡富贵那边,一点动静没有。”
李老四哼了一声,停下磨刀的手,抬头看我:
“没动静才是大动静。那老小子,阴得很。你最近夜里睡觉灵醒点,门户看紧点。”
我心里一凛:
“您听到啥风声了?”
“那倒没有。”
李老四摇摇头。
“就是觉着,他憋着坏呢。王翠花这事,他吃了亏,肯定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你跟他结的梁子不小,他不敢明着动你,保不齐给你使点阴招。”
他接着又提醒:
“还有你那地里,快收成了吧?留点神。”
这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地里的玉米棒子,已经开始鼓浆。
再有个把月就能收了。
那可是我们一家,大半年的嚼谷。
“谢谢李叔提醒。”
我站起身,心里有了计较。
从李老四家出来,我没直接回家。
绕到自家地头转了一圈。
玉米杆子长得一人多高,绿油油一片,看着喜人。
我钻进地里,仔细看了看。
暂时没发现啥不对的地方。
但李老四的话,提醒了我。
胡富贵要是想使坏,地里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撒点药,或者晚上来给你祸害一片。
让你哭都找不着调。
回家路上,我遇见了二狗子。
他正跟几个闲汉,蹲在村口小卖部门口吹牛。
看见我,嘿嘿一笑:
“铁柱,咋样?当爹了感觉美不美?晚上还睡得了整觉不?”
我没心思跟他扯淡,嗯啊了两声就想走。
二狗子却凑过来,搂住我肩膀,压低声音:
“哎,跟你说个事。前两天晚上,我瞅见胡富贵家老大,胡勇,在你们家地那头晃悠,鬼鬼祟祟的。”
我脚步一顿:
“胡勇?你看清了?”
二狗子撇撇嘴:
“那还能有假?就他那歪瓜裂枣的样,烧成灰我都认得。不过就那一次,后来没见着了。你留点神,那小子跟他爹一个德行,一肚子坏水。”
我心里更沉了。
胡勇是胡富贵的大儿子。
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谢了,狗子。”
二狗子拍拍我:
“客气啥。请我喝顿酒就行。”
回到家。
我把胡勇在地头晃悠的事,跟娘和林燕说了。
林燕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他想干啥?铁柱,咱那玉米……”
娘也急了:
“这可咋整?那一家子缺德带冒烟的,啥事干不出来!”
“别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不敢明着来。从今晚起,我夜里去地里守着。”
林燕立刻反对:“那咋行?地头夜里又潮又凉,还有蚊子,你一个人咋守?再说,万一他们真来,你一个人对付得了?”
“没事,我带着狗剩家的土狗去,那狗机灵,有点动静就叫。”
我盘算着。
“我就守前半夜,后半夜回来。他们真要使坏,多半也是前半夜。”
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多穿件衣服,带个手电。”
吃过晚饭。
我喂饱了狗剩家那条,叫大黑的土狗。
牵着它往地里走。
夜色浓重。
月亮被云遮住大半,只有些微光漏下来。
地里静悄悄的。
只有风吹过玉米叶子的沙沙声。
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我在地头,找了个稍微干燥点的田埂坐下。
大黑趴在我脚边,耳朵竖着。
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露水慢慢上来,打湿了裤腿,凉飕飕的。
蚊子嗡嗡地围着转,赶都赶不走。
我靠着一棵小树,看着黑黢黢的玉米地。
心里琢磨着,胡富贵可能使的坏。
撒除草剂?
还是直接砍倒一片?
或者有更阴损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除了风声虫鸣,啥也没有。
困意慢慢上来,我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
大黑突然猛地抬起头。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身子也绷紧了。
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立刻屏住呼吸。
顺着大黑盯着的方向看去——
是玉米地深处。
那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但仔细听,好像真的有轻微的窸窣声。
不像风吹的。
倒像是有人在轻轻拨弄玉米叶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轻轻摸起放在旁边的铁锹,拍了拍大黑的脑袋。
大黑得到指令,猛地窜了出去,狂吠着冲进玉米地。
“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瞬间划破了夜的寂静。
我也立刻打开手电,抄起铁锹跟着冲了进去,大吼一声:
“谁?!谁在地里!”
手电光柱在密密的玉米杆间乱晃。
光影幢幢,什么都看不清。
大黑还在一个方向狂吠不止。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冲,心里又急又怒。
还真他妈敢来!
“滚出来,老子看见你了!”
我一边吼。
一边挥舞着铁锹。
撞得玉米叶子哗哗响。
冲了大概十几米远,到了大黑叫的地方。
手电光扫过去。
除了被踩倒的几棵玉米,空无一人。
只有一股刺鼻的农药味,飘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赶紧用手电,照向地上的玉米。
靠近根部的叶子上,明显有新鲜的水渍,在电筒光下反着光。
那股农药味,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狗日的!
真来下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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