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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苓心中厌恶,却不得不承认,崔盛这副模样,确实十分俊美。可他眼睛清亮,呼吸也很平稳,哪有一点像是“重病”的样子啊?
谢苓在心里暗自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惊慌的模样。
她几步就走到床前,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盛哥哥!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呢?”
“太医是怎么说的呀?有没有开方子呢?”
崔盛瞧见她眼里的关切,那股子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那点不安稍微减轻了些。
看来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他有气无力地咳了两下,朝着她伸出手。
“苓儿,你来了就好。”
谢苓避开了他的手,顺势在床边坐下,给他理了理被子。
随后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讥讽。
哼,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盛哥哥,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呢。”
“到底是什么病啊,把你折腾成这样?”
崔盛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受伤和责问。
“苓儿,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病吗?”
他突然话头一转,声音里透出几分严厉。
“醉仙居的王掌柜,芙蓉阁的王掌柜,那可都是跟着崔家干了十几年的老人了。”
“就算他们犯了错,也犯不着……犯不着下那么重的手吧?”
“你把他们打得半死,还送到京兆尹那儿去,这跟要了他们的命有什么两样?”
“你这么绝情,一点旧情都不念,你让我怎么办?让崔家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质问,又快又急。
谢苓静静地听着,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从旁边侍女端着的果盘里,慢条斯理地拿起一颗荔枝。
这是新上贡的妃子笑,红皮绿玉,看着就招人喜欢。
她用细长的指甲轻轻把那粗糙的外皮剥掉,里面晶莹的果肉就露出来了。
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流下来,散发出一股甜甜的香味。
整个房间里,似乎只剩下她剥荔枝的细微声响。
崔盛的话,就跟说给空气似的。
他的脸色,慢慢就沉下来了。
直到将整颗荔枝剥得干干净净,谢苓才抬起眼看向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盛哥哥。”
她把那颗圆润的荔枝送到他嘴边。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崔盛看着近在眼前的她,那双眸子清亮如水,一时竟有些失神。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刚刚还说得特别理直气壮的话,这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谢苓呢,笑得更甜了。
“哎,我想起来了。”
“你说的是王掌柜他们那些人吧。”
她把手缩回来,把那颗荔枝放到自己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盛哥哥啊,你这话可真够奇怪的。”
“他们可是我公主府的掌柜,贪的是我的银子,砸的那可是皇家的招牌啊。”
“这种背主求荣的奴才,我要是不处理,难道还留着等过年啊?”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天气。
“难道在盛哥哥的眼里,亲戚故旧,就可以知法犯法,凌驾于国法之上?”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崔家可养了不少这样的‘好’奴才呢。”
一字一句,都像是温柔的刀子,扎得崔盛心口生疼。
他一下子被噎住了,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反驳。
谢苓把荔枝核吐在手帕上,又拿了一颗荔枝,接着剥起来。
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此刻不是在病榻前对峙,而是在御花园里赏景。
“再说,我如今学着打理些产业,总不能刚一上手,就让底下人看了笑话去。”
“以后啊,这些店铺要是赚了钱,我还得给宫里的父皇、太子分点红利呢。”
“总不能让他们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
这话说出来,像是给崔盛搭了个巧妙的台阶。
崔盛心里头的那些疑虑,确实淡了些。
可不是嘛。
她打小就在深宫里长大,哪里懂得什么经营之道,不过就是小孩子脾气,争强好胜罢了。
就想在皇帝和太子跟前,证明一下自己。
崔盛看着她,脸色变得温和了些。
“是我错怪你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宠溺。
“你若嫌这些俗务麻烦,大可不必亲力亲为。”
“我让父亲,从族里挑几个可靠、得力的管事来帮你,如何?”
他又想把手伸过来了。
谢苓心里暗自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为难样儿。
她停下剥荔枝的动作,抬起眼睛看他。
“不用了。”
她的声音,也冷了三分。
“刘掌柜、王掌柜,不就是伯父亲自推荐的人嘛。”
“还不够啊?”
就这一句话,又把崔盛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难看极了。
这屋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到了冰点。
崔盛眼睛死死地盯着谢苓,他头一回发觉,自己压根儿就看不透眼前这个,跟自己一块儿长大的未婚妻了。
她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儿,都滴水不漏。
她心里想的什么,更是深沉如海。
感情牌,没用。
利诱,也没用。
崔盛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冰冷了。
他把身子坐得直,之前那副病歪歪的样子,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吧。”
屋子里那些个侍女、仆妇们如蒙大赦,弯着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崔盛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
“苓儿,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
“我知道你最近啊,心思多了些,做事的手段也变得强硬了些。”
“但你可知,如今的朝局,是何等艰难?”
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斗得水火不容。”
“我们崔家呢,可是太子殿下背后,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事儿啊,你应该比谁都明白的呀。”
谢苓的心啊,一下就沉下去了。
她心里清楚,他这是在威胁她。
“你如今,大张旗鼓地清查所有产业,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你这样大动干戈,岂不是在自断臂膀?!”
“那些站在咱们这边的人会怎么想啊?朝廷里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又会怎么看呢?”
“你这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太子一党,内部生了嫌隙吗?”
“你这么干,只会让二皇子和他背后的势力看笑话,然后乘虚而入啊!”
他身体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告诉我,谢苓!”
“为了太子的大事,让你受点委屈,就这么难吗?”
“那些产业,对你而言,不过是些银钱俗物。”
“可对我们来说,那是维持各方关系的关键啊!”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任何乱子!”
“所以呢,为了顾全大局,那些铺子、田庄什么的,暂时还是继续让我崔家来打理最保险。”
“你说对吗?”
阳谋。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拿太子的大事,拿所谓的“大局”,把她给死死地困住了。
要是她还坚持清查,非要把那些产业的控制权都拿回来,那她就是不顾大局,就是背叛太子。
就等于和整个崔家,甚至和太子这一伙人彻底翻脸了。
就她现在的实力,还远没到能这么干的时候。
谢苓只感觉有一股怒火,从心底“噌”地一下就冲到头顶了,烧得她浑身都疼得厉害。
她上辈子,就是听了太多这种话了!
什么为了大局,为了太子啊!
难道就因为这个,她就得牺牲,就得退让,就得被他们当成棋子一样,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她的指甲啊,深深地掐进手掌心里去了。
可她得让太子和二皇子接着斗下去,而且斗得越凶越好。
只有这样,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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