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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胖议员告别后。林浅回客栈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返回圣安娜号。
郑芝龙没有留在胖议员处,而是跟林浅一起出来。
走出一段路,郑芝龙将会面时,议员用眼神向他确认消息的事情说了。
林浅表示感谢,没有郑芝龙点头示意,议员信的恐怕也没那么快。
回客栈后,林浅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一官兄弟,此间事了,不知兄弟后面有何打算?”
郑芝龙闻言,知道到了表忠心的时候,当即跪下,口中道:“如蒙不弃,郑芝龙愿自此为大哥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林浅等的就是这句话,笑容满面的将他扶起:“往后咱们就是一家兄弟,同在海上闯一片天地出来!”
郑芝龙祖籍福建,从小就羡慕海商的风光,十六岁随舅舅来澳门打拼,形形色色之人见得不少,无一人能与林大哥相提并论。
此时被林浅接纳上船,颇有良臣得遇明主之感。
郑芝龙心中感慨:“想来诸葛亮得见刘备,心中也是如此做想吧。”
林浅三人在客栈过了一夜,次日将东西收拾妥当,退了房。
而后去青梅坊,最后招揽一次苏康。
只是这郎中脾气古怪,宁可在广州城忍受官吏盘剥,也不愿随林浅上船。
林浅开出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天价,苏康也不为所动。
那叫梅儿的女孩倒是颇为意动,只是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劝说不动苏康。
林浅只得作罢。
随后,三人赶到坡山码头,乘疍家船前往圣安娜号锚地。
现在还没到中午,应当能在晚饭前回到船上。
跟三人船后的,还有二十条疍家船,约莫一百多疍民。
因为疍民实行连坐,朝廷又鼓励相互揭发举报,白浪仔姐弟只能见缝插针的找人聊上船的事情。
最终只有这一百多疍民同意。
好在,这些人已足够缓解船上的人力问题,等到南澳岛,站稳脚跟,不愁没人投奔。
有敲骨吸髓的大明官府珠玉在前,林浅只要许诺少收点税,对疍民乃至普通百姓来说,就已经是致命的吸引力了。
傍晚,在一片海天霞红中,疍家船队抵达大帆船。
众疍民拿了随身物件后,将疍家船舍弃,登上圣安娜号。
失去了主人的疍家船在海上随波逐流,渐渐随波浪飘远,消失在海天之中。
林浅命令向西航行两个时辰。
雷三响等人,趁这段时间,将新登船的疍民安顿,每两船疍民编成一组,由一个老船工看顾。
而后又安排吊床、铺位、分发晚饭。
折腾到后半夜,才将众人安顿下来。
第二日,林浅命圣安娜号继续向西航行半日,至海陵岛停泊。
这是澳门以西的一个沿海小岛,居民稀少,卫所荒废,疍民往返珠场与广州时,常在此处过夜。
停在此,一来是为了避开胖议员的耳目,二来是为了等白清。
白家姐弟二人的母亲留在珠场,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林浅与白清约定,她先回珠场接人,顺便拉拢一下珠场的疍民,而后在此汇合。
几日后清晨。
一支疍家船队向港湾驶来。
林浅来到船舷边,伸出望远镜。
只见视野中,约有十余艘疍家船。
船队离得近了,隐约能听到一首咸水歌传来。
“富人酒肉穷人伤,撒网空捞冷月光……”
唱这首曲子是提前定下,辨别身份用的。
只是曲调分外凄苦。
咸水歌没有定调,曲调都随歌者心意。
听到此等歌声,令林浅心中隐隐不安,举起望远镜又一望,只见疍家船摇橹的众人,手臂上大多缠着白布。
白浪仔来到船边,本是满面欣喜,见了此景,骤然变色,双手死死抓住栏杆,骨节发白,呼吸沉重,紧盯来船。
圣安娜号上的疍民们也聚在船舷边,向来船凝望,神色沉重。
终于疍家船驶到近前,众疍民带着随身细软,从软梯上船。
只见上船的疍民,每人手臂上都绑着白布,还有人裹着白头巾,这是在戴孝!
白清最后从软梯上来,神色凄苦,走到林浅面前介绍道:“舵公,他们就是珠场的疍民,听了舵公的义举,自愿上船。”
白浪仔左右张望,见没有母亲身影,脸色已然煞白,跌跌撞撞的走到戴孝的姐姐身前,颤声道:“……阿姐……咱娘呢?”
白清身子一抖,仰头望天,轻声道:“死了……投海了……”
“什……怎么……”白浪仔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白清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道:“四天前,珠场发采珠大役,往年是每船定额。
今年,管事太监说要趁着夏天水热,多采些,改为每人定额……
咱娘……咱娘……咱娘不想连累咱们,当晚就投海了……”
白浪仔不敢相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珍珠,双手捧着,递给姐姐:“姐,咱不是有珠子吗?咱娘不用担心啊,咱们有珠子!”
白清摇头:“晚了……阿姐赶回珠场的时候,咱娘已经投海两天了……”
白浪仔像被人一刀穿心,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那袋珍珠掉在甲板上,叮叮当当散落一地,顺着甲板缝隙,落入海中。
白浪仔浑然不觉,双眼空洞无神,怔怔流下泪来。
周围戴孝的疍民也同样抹泪,显然其家里的亲人,也是这么没的。
“别哭了!”白清擦了把眼泪,猛地将弟弟拉起,训斥道,“咱娘是被贪官害死的,是男人就跟姐去给咱娘报仇!”
白浪仔如梦初醒,抹掉眼泪道:“对,报仇!”
随后,白清看向林浅,下定决心,扑通一声跪下,口中道:“舵公!你是白浪仔的结义兄长,也是我白清敬佩的大哥,今日我姐弟母亲被贪官害死,求兄长助我姐弟报仇!”
说罢,也不等林浅表态,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磕的极用力,震的甲板轻颤,直起身子时,额头已流下血来。
白浪仔也学姐姐的样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流。
见状,随白清赶来的那些疍民,也纷纷照做。
不是他们膝盖软。
而是因为珠场守卫森严,珠场太监根本无法近身。
凭这些疍民贸然前去,别说报仇,连靠近仇人都做不到。
眼下,这帮人,只能指望林浅了。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海浪拍打船身。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林浅。
而林浅陷入沉思,久久不曾开口。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袭击珠场是九死一生不说,哪怕侥幸得手,那也是造反的大罪。
他们当海寇,朝廷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旦袭击珠场,杀了朝廷内臣,背上造反的罪名,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管,那时可就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了。
见林浅久久不语。
郑芝龙意识到,林浅已被疍民架住了,答应是造反,不答应是背弃兄弟,两头受堵。
该他出来递台阶了。
“舵公……”
郑芝龙刚开了个头,就被林浅拦下。
只见林浅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而后沉声道:“这个仇,我林浅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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