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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时,暴雨倾盆。沈府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名家仆将一名青衫男子狠狠掼出门外。
男子踉跄跌入雨中,单薄的衣衫瞬间被冷雨浸透。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身上带伤,几次撑起身子又跌跪在泥泞中。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淌成细流,最终他还是咬着牙站稳,一步步朝自家挪去。
对面弄堂深处,章洵负手而立。一袭墨色深衣衬得他身形峻拔,自入朝为官后,周身气度愈发沉凝。
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正静静注视着那道蹒跚的身影。
时勇给公子撑着伞:“公子,咱们不在游公子被沈家欺负的时候救,现在去救,他能感激你啥?”
“我要的不是他的感激,而是他对权贵的仇恨。”章洵的声音淡得像散入雨中的雾。
“权贵的仇恨?”
“寒门学子向来脊梁最硬,自尊最重。沈家以势压人,逼他迎娶沈琼华,这等折辱足以在他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官场逐利,权贵相轧,往后这等事只会多,不会少。”
时勇听得一头雾水:“属下没听明白。”
章洵走向不远处踉踉跄跄的游羽凡,淡淡道:“他的事要他自个解决。而我现在救他,邀他同行。只是告诉他,同为庶族出身,必然是同仇敌忾,同气连枝的。”
刘瑾拿他试探圣心,试探朝堂派系更迭的底线,他自然也要早早培植自己的势力。游羽凡是,赵晟是,平楷与另外几位寒门同窗亦是。
待得刘瑾羽翼丰满那日,他既是他的羽翼,亦是能与皇权对抗的权贵。
雨越发急了。
此时的游羽凡身心过于疲惫,身子一软倒在冰冷石板上。意识涣散前,朦胧雨雾中映出一张清冷面庞——竟是章洵?那个少岁通读经史、未及冠便名动大丛,令无数学子景仰的少年英才?
在科考场上惊鸿一瞥,不承想竟在这里又相遇。
这人他十年寒窗苦读的明灯,是他悬梁刺股时心中默念的楷模。
时勇将游羽凡背回了朝廷给公子准备的官舍,这才安置好,宫里便来人,说是皇上召见。
章洵只得先进了宫里。
第二日,雨虽小了些,但依旧没停。
许是雨天的原因,时君棠整个人都觉得懒洋洋的,就在她用完饭,打算去见二叔和三叔时,小枣匆匆进来,递给她一封请帖:“大姑娘,郁家大姑娘请你去品茶。”
时君棠看了眼,想到那日章洵所说‘但在皇后眼中,甚至郁家眼中,便是竞争皇后之位的敌人’:“来得这么快?”
“怎么了?姑娘。”
“她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不能不去。小枣,你在家里,让巴朵和火儿跟着我去。”时君棠不相信郁大姑娘现在就会对她动手,但敲打定是有的。
“是。”
就在时君棠走出主屋时,时二叔和时三叔过来:“棠儿,你去哪呀?几位族长正等着你商议事情呢。”
“贵人请我去喝茶,还请二叔,三叔帮我跟几位族长解释一下。”见二叔和三叔略有不满的样子,时君棠道:“这贵人对章洵益有帮助。”
时二叔忙道:“那你赶紧去吧。”
等着时君棠走远了,时三叔道:“那几位族长压根看不起君棠,一路而来意见不知道有多大。我现在都有些后悔让她当族长了,没脸面。”
“是啊,君棠现在也就在咱们个家人面前威风威风,那些个族长压根没人承认她。可咱们嫡出这一脉,几个男娃都小,更是担不起族长这个责任来。”
时三叔看着二哥:“二哥,要不你来当吧?”
“我?你咋不当呢?”
俩人互望了眼,瞬间蔫了。
家族财产也就那么点,其余的都在君棠的名下,问题还是过了户的,在衙门都有文案。
要是没搞得这么清楚,他们两人还能给君棠施压,现在压个屁。
想到这事,俩人就一脸郁闷。
时二叔叹了口气道:“咱们和大哥一母同胞,也实在做不出太过丧心病狂的事来,要不然,这族长之位哪有棠儿什么事啊。”
“就是嘛,总归是一家人。算了,指望明程争口气。二哥,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让明程把姓名改回来。”
时二叔点点头,这事关时氏家族的未来。
沁茗园是郁家的私园。
时君棠还从没有见过在一个园子里种了这么多花的,不愧能在四大家族中排行第三的。
虽说她不懂花,可见到眼前万卉争妍、秾丽非凡的景象,还是看得出了神。
一番客套之后,郁含烟直入主题:“时大姑娘与章大人往日虽是堂姐弟,可如今他已离宗改姓,血缘既断,还是该留意些男女大防才是。时大姑娘,你说呢?”
这名分未定呢,就管起她的事来了?时君棠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郁大姑娘可知,昨夜我云州数位宗族宗主星夜赶至京都,如今正下榻在时家府中。”
“哦?”郁含烟对此事兴致缺缺,只随口应道:“这些宗主此来所为何事?”
“章洵自任吏部尚书以来,屡遭弹劾。他如今是云州之骄傲,诸位宗主自然是前来护持他的。”
郁含烟挑眉:“那时大姑娘又与此何干?”
“郁大姑娘莫忘了,我仍是时氏一族的族长。”时君棠从容应道,“章洵为我堂弟之时,我这个长姐便一贯护他、重他。如今即便血缘已断,他依然是我云州所要维护之人。住在时府,于他而言利大于弊,郁大姑娘以为呢?”
郁含烟嘴唇微抿,这个时君棠竟然拿族长的身份来压她,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也太不知分寸。
她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倨傲::“我跟你直说了吧,我家二妹心仪章大人,皇后娘娘亦有意成全这段良缘。日后章洵自有我郁家拂照,便不劳时族长这般费心了。”
时君棠:“......”
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倒是先让人跟娘家断了关系?哪有这种说法的?
见她没说话,郁含烟眼风淡淡扫来:“我既敢这么说,便是得到了父亲的允许的。我们郁家随便走出个下人说的话,也比云州那些宗族宗主说的话更有分量。个中道理不用我言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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