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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了下来。

    又是一阵风起,雪花纷纷扬扬,从天际洒落,两人一马很快消失在了这片静谧的天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赵知静下马的时候,手都快要冻僵硬了,他们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赵知静环顾四周,太子这匹混账马把他们带到了深山里,周围荒无人烟不说,连回去的路都看不见了,因着下雪的原因,视线受阻,能见度极低。

    太子率先进了山洞。

    赵知静也跟着进了里面,山洞里面风小了许多,地面居然还残留了些干草,还有火烧过的余烬。

    应该是此处逗留过的猎人留下的。

    刘裕到一边处理伤口去了。

    又饿又累的赵知静看向一边,进了山洞后,这匹白马就从容地卧在一旁,她是越看越气:“真是匹好马,逃命路上都不忘多捎个人,咋的?怕你主子无聊啊!”

    “咴儿咴儿”

    “今天没吃的,割你一条腿怎么样?”

    “咴儿咴儿”

    “还惦记我的豆子?早就让你吃完了,你个害瘟马!”

    “咴儿咴儿”

    刘裕抬头,从腰间解下一物。

    随手往赵知静脚下扔去,小巧的火折子滚落在脚边。

    “把火点上。”

    赵知静捡起火折子,走到那处干草处,开始费力地生火,过了好久,折腾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也没有把火点燃,冻僵的双手麻木得厉害,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一双用金丝绣了祥云的靴子出现在赵知静脚边,鞋子的主人说话比外间风雪还要冷漠:

    “废物。”

    “让开。”

    赵知静站起来。

    这位主儿伤口都处理完了,她火都没点燃,确实有点丢人。

    不过,赵知静伸出自己的手。

    刘裕低头。

    这是一双白白胖胖、肿得连指缝都看不出来的手。

    刘裕脑子里恍惚闪现过一幕,寺庙后厨里,那发面过度的馒头。

    不再说话,刘裕接过火折子,几下点燃了火苗,只把身边的人当空气,站起来往山洞外走去。

    等到刘裕回来的时候,赵知静跟那匹白马已经待在了火焰边,一人一马占据了火源的两边,听到动静,四只眼睛朝着刘裕看过来,视线久久停在了他手边已经剥了皮毛的兔子身上。

    这么冷的天气,这么短的时间。

    赵知静有些佩服这位龟毛的太子了,连忙给人让出位子,殷勤地去捡枯枝杂草去了。

    “那个,殿下你剥皮的手艺真好。”

    太子没理她。

    “啊,殿下你烤肉的手艺真好。”

    洞里只有‘噼啪噼啪’的烧柴声。

    赵知静尴尬地笑笑,又闲聊道:“殿下,不知道你近期有没有回雍城?坊市里都在传闻你跟梁姑娘山盟海誓,传得到处都是,可见殿下你真的很受欢迎。”

    刘裕侧过头,面无表情:

    “不就是你传的吗?”

    赵知静:“……”

    “怎么会?”赵知静咽了口唾沫:“呵呵,您真爱开玩笑。”

    刘裕收回视线,给手里的兔肉翻了一面:“山脚下那处工坊不用停工,纸张可以继续生产,那些打探消息的人孤已经处理了,不用担心查到你头上,但纸张的秘法你保不住。”

    赵知静叹了口气:“我已经写信给我二叔,秘法已经秘密呈给工部了。”

    “这份功劳本可以让侯府更进一步。”

    赵知静咳嗽了一声,说道:“额,我也是看梁姑娘一片痴心。”

    “需要孤感谢你吗?”

    刘裕直视赵知静,等到对方受不住移开目光,才道:“若不是因为这东西,孤会直接送你一程。”

    赵知静笑了:“送我一程?去哪里?是去地府一日游吗?那真是可惜了。”

    “你手里有剑,一剑结果了我不是更好?”

    “反正有刺客,怪到他们头上就好啦?”赵知静看了一眼快要熟了的兔肉,抬头专注地看着男人,认真提议道:“要不把你手里的兔肉赏给我啦?你放心,我不挣扎的,临死前让我做个饱死鬼怎么样?”

    “……”

    刘裕盯着眼前的女子。

    对方眼里没有丝毫惧怕,也没有算计,仿佛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话题。

    是个古怪的女子。

    “你想死?”

    “以为孤不敢把你怎么样?”

    “或者你认为镇北侯的好日子还有多久?”

    赵知静添了把柴火:“我爹的日子也快啦?也好,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

    刘裕:“……”

    这镇北侯养女儿是不是有点问题?

    就在赵知静等着吃兔肉的时候,白马突然从一旁一跃而起,往山洞外冲去,很快没了踪影。

    “这马疯啦?”

    赵知静扔掉掉在自己脸上的一根杂草。

    刘裕脸色微变,往山洞外快步走去。

    赵知静没有动,她知道自己没武力,也没有贸然出去添乱,更何况她今天实在是累坏了,如果还要逃命的话,她宁愿去与敌人同归于尽。

    等到刘裕回来时,两手空空。

    赵知静歪歪头,先看对方的手,再看对方的脸:“我的……肉呢?”

    “外面来了头熊,不过畜生体积大,山洞进不来。”刘裕走到火焰处坐下来,没说他那匹早早逃走的马。

    赵知静眼泪差点掉下来,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悲伤都快要逆流成河了,她低头喃喃道:“你用兔肉把熊引走了,我们没得吃了。”

    “一顿不吃饿不死。”刘裕冷冷瞥了她一眼。

    赵知静站起来,回头看了刘裕一眼:“殿下不用出来了。”

    说完,赵知静往山洞外走去。

    刘裕皱眉,看向往外走的赵知静:“你不用看了,那头熊进不来,你———”

    赵知静如离弦之箭往外冲去。

    刘裕:“……”

    刘裕大喝一声:“你疯了!!!”

    赵知静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要与熊同归于尽。

    额,好吧,应该是葬于熊口,那头畜生应该会咔嚓一声,一口咬掉她的脖子。

    当看到那头黑熊庞然大物的体格,赵知静觉得这把稳了。

    赵知静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那么明显,看到猎物后,那头黑熊一分犹豫也无,朝着赵知静狂奔而来。

    这时候雪已经停了,黑熊的奔跑造成剧烈的震动,不时有树枝上的雪块被震下来。

    就在赵知静闭眼前一瞬。

    刘裕将人揽到怀里,在黑熊扑过来的瞬间,跳到了一处大树的枝丫上。

    这时候的熊是能爬树的,熊也是饿急眼了,眼看猎物要跑,两只黑色的眼睛里冒着怒火和垂涎,飞快朝着两人所在的大树爬去。

    ‘喀嚓’

    两人所在的大树承受不住重量,眼看要折断。

    刘裕自然不会停着不动,抱着人又朝另一棵树跳去,黑熊紧跟其后。

    “不是,你救我干嘛?”

    “把我丢下去,自己跑啊!”

    黑熊的速度越来越快,身边的人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赵知静怒喝对方放下自己。

    “闭嘴!”刘裕咬牙。

    夜色渐渐弥漫,视野越来越暗,赵知静知道不能等了,不然两人都要落入熊口,转头对着黑熊大骂一声:“臭狗熊!你咬死我啊!!”

    刘裕忍无可忍地将人甩到肩上,额角青筋直跳。

    赵知静还在激怒身后的熊:“来呀,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要不是身上这人他还有用处,刘裕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大概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身后没有了紧跟着的声响,刘裕停下动作,往身后看去。

    那头黑熊不知为何没有再追上来,停在原地疯狂地转圈,似乎是已经莫名发狂,周围的树被那畜牲撞断了许多,他问道:

    “你做了什么?”

    赵知静费力地抬头,伸出手,指缝里还夹杂了几根针,真是难为她,肿胀成那样的一双手,还能把银针射到黑熊的眼睛里。

    幸好危急关头,投掷的准确度大大提升。

    “我刚刚说的可是同归于尽,又不是直接送死。”

    刘裕低低笑了一声。

    在黑夜里显得十分阴森。

    抬头看了眼周围,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被熊赶到了河边。

    水面早就已经结冰,刘裕没有放下人,他拖着赵知静来到结冰的河面上,脚下用力一踏,冰面承受不住这重力,很快便显现出裂痕。

    赵知静被男人的力道颠得七荤八素。

    “愚蠢!”

    看太子脸黑得不行,赵知静知道自己惹怒了他。

    反正也不打算活,谁管他?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就被人狠狠一掷,瞬间,刺骨的冰水淹没了她。

    “不是想死吗?”

    “脑子不清醒,就好好感受感受。”

    赵知静没想过挣扎,身上的披风沾了水,很快将她往水底带去。

    可很快,她又被人拉回了水面。

    “还想不想死?”

    “想!”

    呼吸不过两下,又被刘裕踢回了水里。

    再一次被刘裕拉回水面

    “还想不想死?”

    “噗——干你屁事!”

    又被扔回水里。

    就这样来来回回,最后一回还被赵知静寻到机会,将刘裕一把拉入了水里,两人在水里挣扎,刘裕水下的力度极大,有种不顾对方死活的样子,看来赵知静确实把他气得不轻。

    等到赵知静被刘裕拉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快冻得没知觉了。

    黑熊已经不见了踪影,刘裕抱着人回到了原来的山洞,柴火早就熄灭了,他把人放在一处,很快又把火生起来。

    把赵知静身上裹着的两层披风脱掉,烤起了火。

    赵知静连夜发起了高烧,刘裕一晚上都在照顾人,好在他随身带了药丸,不然赵知静非得烧成个傻子不可。

    等到赵知静的额头不烫了,刘裕才发现天都亮了。

    倚靠在山洞边,看了眼安稳睡着的赵知静,刘裕自嘲地一笑:“多少年了,竟被个丫头折腾成这样。”

    赵知静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了。

    让她体验了一回冰火两重天的罪魁祸首,正靠坐在旁边休憩,即便经过了一夜的狼狈,依然有股憔悴的美感。

    刘裕身上的黑色大氅昨夜里被熊抓烂了,连同里面贴身的衣裳都破了洞,赵知静怕冷带的两件披风,已经被昨夜的火堆烘干了,此时两人一人披了一件,不过此时的赵知静,满心满眼都是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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